第434章 搏命的江南党,皇帝的后手
第434章 搏命的江南党,皇帝的后手 (第1/2页)皇极殿中,没有风,只有香炉里的香袅袅盘旋而上。
童瑞站在御座旁,面对群臣,双手展开那张轻若鸿毛又重如千钧的请命文书,尖细的嗓音和殿内的寂静,相护衬托,剧烈地冲击着众人的心神。
顾相嘴角的轻笑悄然凝结,继而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彻底的凝重。
他知道,这到了真正的生死关头了。
在他看来,对如今的江南势力,尤其是朝堂上这些所谓江南党而言,眼下这一局,不论怎么输,都无所谓。
只要江南的根基还在,那就可以源源不断地通过走私牟取暴利,继而依仗着经济优势,源源不断地产出出类拔萃的人材,积蓄壮大,卷土重来。
就如同一颗被砍掉了所有枝叶的大树,只要根还深深扎在沃土之中,只要主干还傲立挺拔,那便无惧风雨,那便可以轻易重新枝繁叶茂。
所以,他告诉所有的江南党人,该低头就低头,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等到秋来九月八,便有我花开后百花杀。
江南,将再次伟大。
当这次失败已成定局,江南党的荣光注定将成往事,他和众人都很快很轻松地调整了思路。
只要不开海,什么都好说!
然后,他就等来了陛下的出手。
一出手,便瞄准了江南的命门:开海!
虽然是假托民间请命的原因,一篇请命书写得洋洋洒洒,情真意切,但那苏州沈家几个字,还是暴露了这背后的隐秘。
或者说,陛下也压根就没想要藏着。
他就是要以鲜明的态度,告诉朝堂众人,这就是朕的意志!
对于别的事情,哪怕罢了他的相,顾相都是能接受的,但开海不行。
一旦开海,走私的暴利就将不复存在,他们便不会再有十足的把握,江南还能是江南。
他抬起头,有些无礼地看向御座。
这位刚刚登基三个月的新帝,不愧是军旅中历练过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奔着命门来的。
此刻,不仅是顾相自己,几乎所有的江南党人,都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
反对,朝廷的手中,可是实打实地握着能够随时让他们半生功名灰飞烟灭,一时荣光再难重现的如山铁证,说出口的反驳之言,或许便是他们在朝堂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支持,或许能够保全自己,但那就是背叛了族人、背叛了整个江南,也让江南的再次伟大,变得不确定起来。
“陛下,臣以为,此言甚是。如今江南海疆渐靖,开海通商,其税其利,可充国库,养海防,既解财政之困,亦固大梁之基”
在童瑞念完,身为户部尚书的白圭这位铁杆帝党,便进一步向群臣亮明了态度。
然后,他的话还没说完,便遭到了反对之声。
“白相之言,大谬!”
以往一直沉默着手下冲锋的顾相,这一次,直接出列,朝着龙椅上的新帝躬身,“陛下,臣有本奏!”
他抬头之时,腰背挺直,仿佛视死如归般扫了一遍殿内诸臣,“诸位,开海之议,在这个殿中,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从来没获得通过?”
“就是因为,这开海之议,看似利国利民,实则深藏祸患!太祖禁海,非为闭塞,乃因海疆倭寇不绝、流民泛海为盗,稍有松懈便会致祸乱。也正因此,江南如今虽有倭患之忧,但尚能安心经营,而成今日冠绝天下之繁华。这海禁之重,可见一斑!”
“今齐侯大才,先有抗击倭寇之捷,后有降服海寇之功,然倭寇依旧窥伺于海面,诸夷仍有匪船游弋,若开海通商,商贩混杂,难保无奸人勾连外寇,重蹈当年倭寇登陆祸乱覆辙!”
“这些豪商托百姓之名请命,实则重利轻义,朝廷若许通商,必哄抬物价、盘剥百姓、压榨劳工,届时沿海百姓非但无利,反遭其害。”
他看向白圭,“白相执掌户部,在意国库充盈,财政安稳,这无可厚非,但却断不能饮鸩止渴,以海疆之安危,换取一时之钱财!”
一番话,说得殿内议论声大作。
而他如此鲜明的态度,也仿如一声冲锋号。
剩下的江南党人也豁出去了,连声附和。
“顾相所言极是,祖宗之法不可废,海禁乃大梁海防根基,动则生乱!”
“正因海禁得保安稳,方有江南如今之繁盛,陛下断不可轻信无知之言!”
在这一刻,他们也做出了决定。
海禁,是江南的命脉,为了江南的未来,他们不惜牺牲自己的现在!
瞧见这一幕,不少人都震惊了。
他们都没想到,这些江南人,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们在当下这种局势,这种大势已去,自己命门还被朝廷攥着的情况下,朝廷说啥他们都是不敢反对的。
但这些江南人竟然能豁得出去,而且还是团结起来,集体豁出去了。
活该他们江南这些年执朝廷之牛耳啊!
龙椅上的新帝虽然神色平静,但心头也颇为震惊。
在齐政离京前的推演,以及后续齐政在关于开海的密信之中,齐政都提到了这是江南朝臣死穴,无论形势如何,他们都会抱团对抗。
他一直是有些将信将疑的,尤其是这几日瞧见江南党人得知越王势力被连根拔起之后那噤若寒蝉的样子,他更是觉得齐政这一回终于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了。
没想到,今日的朝会,还真让齐政说中了,也真让自己开眼了。
这帮人,竟然有着如此的胆识。
往日里从来都是当缩头乌龟,几次都没抓着对方把柄的顾相,这一回义无反顾地率先冲锋。
而那些本来已经在自己面前乖巧下来的江南党人也紧跟着撕下了伪装,露出了困兽犹斗的獠牙。
如果自己全无准备,没有后手,以为拿下了越王万事大吉,就这么悍然地试图开海,那恐怕接下来朝堂会有一番腥风血雨,而开海要出成绩恐怕也会面临巨大的波折。
好在自己还有齐政,好在自己还有后手。
在他的思量间,下方的争吵还在继续。
“顾相此言,何其谬也!”
白圭的反驳立刻到来,“先前禁海,皆因国朝初立,水师孱弱,前朝余孽与海寇、倭寇蹿游于海上。然今齐侯已领精锐之师,取得抗倭大捷,一举扫平南京、浙江倭寇,海上如许东等巨寇或降或诛,何惧外寇?”
“至于流民,若开海通商,可设船坊、建市舶司,吸纳沿海百姓务工,非但不致为盗,反能安民生,此乃‘堵不如疏’,顾相岂会不知?”
他目露锋芒,直逼徐敬之:“国朝诸事,哪一样能离得开钱粮?西北边饷先前三年,每年欠饷三成,去岁才补上亏空,东南水师战船亦需要新建、修补,朝廷官员俸禄已经数年未涨,凡此种种,开销靡巨,若开海通商抽税,光此一项,岁入便可达百万两之巨。既能补边饷,又能强水师,此乃利国利民之举!顾相所言饮鸩止渴,莫非是怕开海通商之后,断了某些人私贩偷税的路子?”
“白大人,朝堂论政,休要血口喷人!”
顾相脸色涨红,上前一步与白圭对峙,“臣忧心的是海疆安危,何来私念?倒是你白大人,湖广老家那边的商号,一直试图跟江南做生意,恐怕早盯着海外了吧?借着开海谋私利的到底是谁?还敢冠冕堂皇说利国利民?!”
白圭神色一厉,正要再说,却见一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周逢春站出来打圆场,“二位相公息怒,下官有一言。”
他乃是河北出身,却早就眼红江南走私的暴利,期盼着分一杯羹了。
他朝着新帝一躬身,“陛下,诸位,开海与否,当以利弊论之。”
“顾相忧虑倭寇之患,忧虑海商为祸,那可以官督商办为制,开市舶司由朝廷任命官员,掌管商路,海商凡需贸易,皆需验引出海,同时以水师护航,如此既能保障海商不为祸,亦可锻炼水师战力,确保通商安全有序。”
“白相所虑开海之后的巨大利润,臣亦听闻凡我大梁之丝绸、瓷器、茶叶等器物,贩至海外,其价动辄数十倍之多,而外邦更是对我大梁物产,趋之若鹜,渴求不已。若能在朝廷管辖之下,合法通商,百姓得利,国库充盈,何乐而不为?”
他看似中立的表态,实则态度十分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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