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搏命的江南党,皇帝的后手
第434章 搏命的江南党,皇帝的后手 (第2/2页)这海,就得开!
但他话音刚落,同样是江南党骨干的太常寺卿便立刻反驳道:“周大人想得太简单了!大家当着陛下的面,又事涉如此大事,当坦诚而言。官商勾结历来便是我朝吏治严防之事,如若此事利益真的如此巨大,经办之官员能抵挡得住海量银钱的诱惑吗?这官督商办会不会沦为一道摆设呢?若是其私放违禁货物,抑或虚报瞒报,岂不成了合法走私?”
“再者,凡商贸必有来往,倭寇与海外蛮夷天性狡诈,若假借通商之事窥探我大梁海防,伺机入侵,酿成大祸,届时谁来担责?”
担责两个字,永远是对付朝廷官员最厉害的手段之一,这位太常寺卿的一番话,同样充满了官场浮沉的经验。
好在白圭并没有给他机会,立刻出言给出了解决方案,“担责?自然是经办官员担责!”
“可设监察御史巡守市舶司,若有贪腐、虚报、通敌等事,立斩不赦!一旦出事,御史连坐。至于蛮夷窥探,我大梁水师今非昔比,何惧之有?”
殿内渐渐吵作一团,支持开海的官员纷纷列举开海之利,从【充盈国库】到【安抚流民】,句句不离国计民生;
反对的江南党人则反复强调【祖宗之法不可变】【海疆风险必须防】,却绝口不提走私之利。
龙椅上,新帝始终沉默。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扶手,目光扫过争吵的百官,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吵了一阵,白圭似乎受够了这种无休无止又没有意义的争吵,沉声道:“开海之事,从可能的隐患到应对之策,大家都给出来了,但某些大人,尤其是某些地方的大人,依旧总拿祖宗之法、海疆之防当挡箭牌,难不成,祖宗之法只许你们走私,不许朝廷开海?!!!”
白圭这近乎直白的话,直接戳中了江南党的痛处,顾相气得胡须直颤,伸手指着白圭,“白清明!你竟敢公然污蔑朝臣!”
“本官出身江南,的确更看重江南之安危,但江南同样也是大梁的江南!江南若乱,大梁社稷岂能不动荡?开海之事,对如今之江南弊大于利,故而本官据理力争,不曾想却遭你如此污蔑!”
说完,他看向新帝,“陛下,白圭如此污蔑朝臣,臣请治其不敬之罪!若陛下也认为他说得对,老臣请辞相位!”
说着取下头顶的官帽,放在一旁,朝地上直接一跪。
在他身后,十多名江南党人在稍作犹豫之后,也齐刷刷地脱下官帽,朝地上一跪。
一言不发,其声势却震耳欲聋!
朝堂之上,从宗室到勋贵,从武将到文官,个个低头肃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在他们心头,则是涌动着各种各样的念头。
对一些宗室而言,心头不由忧虑。
陛下还是太年轻了,开海之事,先帝努力了二十余年都没成功,他这才刚刚登基三个月,怎么可能!
齐政在江南固然取得了大胜,但江南的宗族势力、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依旧还没被打散,这不江南党人甚至不惜官位都要搞这一出。
这下子可怎么收场啊!
说起来,也真是太大意,早知道这种场合,至少也要把老太师请来助阵嘛!
有他压着,至少不会搞到这种不好收场的局面来啊!
不少勋贵也是心头暗叹,他们的爵位都没啥变化,家里也出不了什么麒麟儿,唯一的念想就是多揽财,好好享受生活。
若是能够开海,凭借他们和陛下、皇室的关系,弄个油水足的位置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也早就看江南人走私挣得盆满钵满而眼红了。
可惜了,看来这一回,陛下携着齐侯在江南大胜的威势,搞出的开海之议,也终究还是逃不过以往的结局。
武将们也觉得挺可惜,若是能够开海。
水师势力肯定大涨,多出多少位置来!
而且,一旦真的有巨量的贸易利润被朝廷搜刮起来,行伍的待遇也必然地会好上很多。
有钱,那就有奔头啊!
真是可惜了!
有齐侯辅佐,陛下无往而不利,如今齐侯不在,搞成这个样子,看来过往种种,还真都是齐侯的功劳啊!
先前明悟过来陛下已经对他私心极为不满的郭相,在瞧见顾相领着江南党人哭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当即出列,“顾相,你这是做什么!朝堂之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你身为政事堂相公,带着群臣逼迫陛下,这不是让陛下难做吗?有什么话,咱们起来说嘛!”
说着他便伸手去主动搀扶对方。
但没想到他伸出的手却被顾相一把挥开,郭相登时愣在原地,神色瞬间阴沉。
按理说他这位政事堂首相的权柄比起普通政事堂相公,犹如天壤之别。
但他毕竟才上任三四个月,根基尚浅,关中派本来也斗不过江南党,故而顾相还真敢不给他这个面子。
反正关中派也吆喝着开海,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顾相看都不看郭相,只是神色哀婉地看着新帝,“陛下!臣之言,句句发自肺腑!臣一人之荣辱不足为虑,愿为陛下驱驰,赴汤蹈火。但臣既出身江南,实不忍见江南父老乡亲,因此恶政,而陷于水火,面临倭寇海贼刀兵之危,否则老臣无颜见九泉之下列祖列宗!”
他跪趴在地上,“请陛下看在江南百姓供养半个大梁天下的份儿上,怜惜江南!”
在他身后的群臣也跟着高呼,而后齐齐跪伏于地。
所有人都默默看向了龙椅之上的新帝,现在,是这位年轻的帝王做决定的时候了。
是舍弃江南群臣,强行推动开海,还是就此妥协,放弃掉这个天赐良机?
所有人都在等着新帝的答案。
风悄然从殿外吹起,一个人随着风,走进了大殿。
他的名字,叫隋枫。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通政使司的小官。
“陛下,扬州知府派人送来一封奏折,听说十分紧要,因为通政使正在上朝,微臣刚好路过,为免影响大事,等不及送去政事堂了,将其带来,请陛下御览。”
众人闻言一愣。
这是什么操作?
你要说他做错了吧?
好像也没错,都符合流程,甚至现在这奏折他都没有经手。
但你要说他做对了吧,这事儿怎么听得这么怪呢!
说着什么刚好路过,怕不是就是他安排的吧?
通政使平静地站着,不知道是早就知情还是无能为力。
而隋枫的到来,也正好给了剑拔弩张的朝堂气氛一个缓和之机。
新帝缓缓点头,“既是紧急,那郭相你现场看看吧。”
郭相不明所以,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还看什么奏折。
但既然皇帝陛下这么吩咐了,他也只能照办,从那个战战兢兢的通政使小官手中接过封好的奏折,打开一看。
然后,他便陡然愣在原地。
他仔仔细细地将这封奏折读了一遍,心头默默收回了对陛下还是太年轻的看法。
他抬起头,看着龙椅上那张年轻而平静的脸,心头莫名涌起了几分豪情。
若是陛下有这般手腕,又能如此奋发,自己是不是也能老当益壮一下,博取几分青史名声?
“郭相,这奏折说的何事?”
新帝的询问声淡淡响起,郭相的脑海之中,转过了几个弯,把心一横,沉声道:“陛下,此乃扬州士绅的请命文书,老臣以为,当布告群臣,令民意昭彰!”
朝堂之中,霍然响起阵阵惊呼。
又是士绅请命?
“可!”
随着新帝的一声准许,童瑞今日第三次走下御阶,从郭相手中接过了那本折子。
然后,重新站在御座旁,面向群臣念了起来。
当他的声音念诵完毕,大殿之中,再度为之死寂。
一道道目光悄然发直,满是震惊。
就连跪伏在地上的顾相和一干江南党人也懵逼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愕然。
因为这扬州士绅在盐商总会会长卢雪松的带领下送来的请命文书,总结起来也就一句话:
请开海禁,但开在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