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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藩王焚宫狐亦傷(上)

第十二章:藩王焚宫狐亦傷(上) (第2/2页)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充满了惊慌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对话。王府的老管家,脸色惨白得如同一张纸,他甚至都忘了通报,便一头冲了进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尖锐得,不成样子:“王……王爷……朝廷……朝廷的钦差,到了!已……已在王府门外,开始,宣读圣旨了!”
  
  清风的心,猛地,向无底的深渊沉了下去!
  
  而朱柏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意外,仿佛,他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他只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那口气,仿佛吐尽了他此生所有的,不甘与,无奈。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喃喃自语道。
  
  他理了理,身上那件因数日未曾打理而显得有些褶皱的白色素袍,而后,对着早已面无人色的清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那笑容,干净,纯粹,一如他此生所追求的,那些书画与剑道。
  
  “走吧,清风,”他平静地说道,语气温和得,仿佛只是在邀请一位好友去共赏一幅新得的画卷,“随我一同去听听,我那位仁德的好侄儿,究竟为他这个不成器的十二叔,定下了怎样一桩盖棺定论的罪名。”
  
  他说罢,便大袖一甩,迈开脚步,从容不迫地,向着那早已被死亡的阴影所彻底笼罩的,王府正门,昂然走去。他的背影,在夕阳最后一抹凄厉的余晖之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充满了,一种属于文人风骨的,悲壮与,决绝。
  
  府门之外,黑云压城。那个熟悉的、带着礼貌而又冰冷微笑的锦衣卫指挥使张谦,正手持一卷明黄的圣旨,用他那不带丝毫感情的、清晰的声音,高声宣读着。那一条条罗列的罪名,比之前任何一位藩王,都更为严重,也更为,恶毒——私下里与地方卫所将领宴饮,意图收买军心;以研究道法为名,招募大量江湖术士与武林高手,暗中习练禁术;更甚者,竟在家中私设工坊,伪造大明宝钞,意图扰乱帝国经济,颠覆社稷……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地,扎向这位以风雅与才情著称的亲王,那颗高傲的、不容玷污的心。
  
  朱柏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些恶毒的、荒诞的罪名,所指向的,是另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直到张谦,宣读完了那最后一句,冰冷的“……着即刻锁拿进京,交三法司会审,钦此!”之后,他才终于缓缓地抬起头,仰天发出一阵,悲凉而又狂放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三法司会审’!好一个‘仁政新风’!”
  
  他的笑声,在死寂的长街之上,久久回荡,充满了无尽的荒诞与讽刺。
  
  他看着张谦,那双温润的、属于文人的眸子里,此刻却燃烧着,一团熊熊的、决绝的、足以将这天地都焚烧殆尽的火焰。
  
  “请回禀陛下。”他一字一句地,平静地说道,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三日之后,本王自会给他一个让他,也让这天下人都最满意的交待。”
  
  他说罢,不再看那张谦一眼,猛地,转过身,大袖一甩,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昂然走回了那座,即将成为他最后归宿的王府之中。
  
  “关门!”
  
  随着他那一声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湘王府那两扇厚重的、雕刻着麒麟镇守图案的朱红色大门,在官军那冰冷的、注视的目光中,“轰隆”一声,重重地,合上了。
  
  也合上了,一个王爷与一个时代最后的悲歌。
  
  当那象征着最后期限的第三日黄昏,如同一匹被塞外英雄血浸染透了的巨大猩红锦缎,缓缓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沉重地铺满了长沙城的天际之时,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连风都已死去般的死寂,便彻底笼罩了那座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与翰墨书香的巍峨湘王府。府邸之外,数千名从京营与地方卫所抽调而来的精锐官军,身披着在夕阳下反射着冰冷光芒的厚重铁甲,手持着闪烁着森然寒芒的长戟,如同一片沉默的、由钢铁与杀气浇筑而成的黑色森林,将整座府邸的每一个出口都围得水泄不通,那整齐划一的军阵在暮色之中,散发着一股属于国家机器的、不带丝毫个人情感的冷酷威压。而在那高高的围墙之内,却没有兵临城下的慌乱嘈杂,更没有困兽犹斗的嘶吼咆哮,反而弥漫着一种异样的、仿佛是在为一场旷世盛典做着最后准备的庄严肃穆。府中所有的仆役婢女都已在昨日被朱柏尽数遣散,只剩下他的家人与几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决心与这座王府共存亡的忠心老臣,他们沉默地,在那一座座空旷的、回荡着萧索秋风的宫殿之间,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属于末路的告别。
  
  王宫的正殿“敦睦堂”之内,早已不见了平日里用以处理公务的文书与案卷,取而代之的,是数十个巨大的、盛满了清澈井水的黄铜大缸,它们被整齐地排列在大殿的两侧,那平静无波的水面倒映着穹顶之上那些描绘着山川河岳、祥云瑞兽的华美彩绘,也倒映着殿中每一个人脸上那平静得近乎于绝望的肃穆神情。湘王朱柏的王妃魏氏,一位出身将门、性情与丈夫一般刚烈贤淑的女子,此刻正亲手为自己的一双儿女,换上他们此生最为华贵的一套小礼服。她年仅八岁的长子朱世珍与尚在襁褓中、咿呀学语的幼女朱淑华,似乎也从母亲那双微微颤抖的手中,感觉到了这股异样的气氛,竟是难得地没有哭闹,只是睁着一双清澈得如同山间溪水、酷似他们父亲的眼睛,不解地看着母亲那张明明在微笑、眼中却仿佛盛满了整个秋夜悲凉的脸。
  
  “母妃,今天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吗?为何要给我们穿上这么漂亮的衣服?”世珍仰着小脸,用他那尚带着几分稚气的童音好奇地问道。
  
  魏王妃为儿子整理衣领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俯下身,用一方柔软的、绣着并蒂莲的丝帕,轻轻擦去儿子脸颊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灰尘,那双本该是温柔如水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与哀伤。她柔声说道,那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这殿堂之内沉睡的英灵:“是啊,世珍,今天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日子,因为你的父王,将要带我们一同去看一场这世间最盛大、最美丽的烟火。那烟火会很亮很暖,它会像一只巨大的凤凰,张开它那华丽的翅膀,将我们,连同这座我们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都一起,带到一个再也没有烦恼、再也没有纷争的,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的哽咽,甚至还带着一丝近乎于向往的、奇异的温柔。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作为一个生于帝王之家的女人,她的命运,从她嫁入这座王府的那一刻起,便早已与她的丈夫,与这座宫殿,与这面绣着朱明王朝日月龙旗的江山社稷,都密不可分地捆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那带着无上权柄的屈辱与那冰冷无情的死亡同时降临之时,能够选择与自己所爱之人一同,在这场注定要到来的悲剧之中,化为最绚烂的烈焰,或许,便是这残酷的宿命里,所能拥有的,最后的尊严,与最彻底的圆满。
  
  而在大殿的另一侧,那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青色道袍的年轻武当弟子清风,正心急如焚地看着那个他素来敬仰无比的儒雅亲王,进行着一场在他看来近乎于疯狂的、亵渎神圣的仪式。只见朱柏,这位平日里总是衣冠楚楚、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魏晋名士般风流倜傥的皇十二子,此刻却只穿着一身最为宽松的白色素袍,那头乌黑的长发也未曾用玉冠高高束起,只是随意地用一根青色的布带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散乱的发丝垂落在鬓角,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萧索与落寞。他没有去擦拭那柄名为“秋水”的传世宝剑,也没有去抚摸那张他最为珍爱、据说曾是伯牙子期故物的“高山流水”古琴,他只是沉默地,将自己那座曾让天下所有文人墨客都为之艳羡、恨不得能一窥其堂奥的私人书房“宝翰阁”之内,所有他穷尽一生心血所收藏的珍本古籍、名家字画,一卷一卷地,一本一本地,亲手搬运到大殿中央那早已备好的、足以容纳一头整牛的巨大铜制火盆之旁。
  
  那些,是何等珍贵的、足以让任何一位史学家或鉴赏家都为之疯狂的人类文明的瑰宝啊!其中有早已在战火中失传、由前朝大儒亲笔手书的《道德经》孤本,那纸页虽已泛黄,然其上那清隽的墨迹却依旧清晰,仿佛能从中窥见那位骑青牛出函谷关的古之圣人,眼中那洞悉了天地玄机之后的无尽智慧与深沉无奈;有被誉为“画圣”的吴道子那幅名震天下的《送子天王图》的最精美唐代摹本,那画上的人物衣袂飘飘,神情栩栩如生,天王之威严,力士之雄健,婴孩之纯真,皆跃然纸上,仿佛随时都会从那历经了数百年沧桑的古老绢布之上走下来;更有被后世文人尊为“天下第一行书”的王羲之《兰亭集序》的神龙拓本,那字迹龙飞凤舞,气象万千,时而如高山坠石,时而如清泉流响,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魏晋名士那放浪形骸、俯仰天地之间的无尽风流与旷达。这些,都是朱柏耗费了半生的心血与难以计数的财富,才从四面八方搜罗而来的精神寄托,是他高傲的灵魂之中,最为宝贵,也最为私密的,一部分。
  
  然而此刻,他凝视着这些曾经让他痴迷沉醉、足以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与之神交的无价之宝,那双总是充满了温润光彩的眸子里,却再无半分的留恋,只剩下一种即将与自己的过往做最彻底切割的、冰冷的平静。
  
  “王爷!不可!万万不可如此啊!”清风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剧痛,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跪倒在朱柏的面前,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痛心与不解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不成声,“这些典籍字画,皆是我华夏千年文脉的结晶,是先贤智慧的凝炼!您……您怎能忍心亲手将它们付之一炬?即便是……即便是大厦将倾,我等也当竭尽全力保全这些文明的火种,以待他日,或可让这璀璨的文明星火,重燃于世啊!”
  
  朱柏准备将一幅画卷投入火盆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泪痕、眼中充满了真诚与不忍的年轻道士,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波澜。他缓缓地,将手中那卷画轴轻轻地放在一旁,而后伸出双手,将清风从冰冷的地面上搀扶了起来。
  
  “清风啊,”他轻声说道,那声音带着一种长者对执着晚辈的无奈叹息,也带着一丝自我剖析的悲凉,“你有一颗为国为民的侠义之心,也有一颗不染尘俗的赤子之心,这很好,非常好。但是,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你不懂,有些东西,一旦被玷“污了,便比直接将其毁灭,更令人难以忍受。”
  
  他转过身,指着那堆积如山的、散发着陈年墨香与岁月气息的书画,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仿佛不是在对清风诉说,而是在对自己那颗即将寂灭的心,做着最后的告解:“我爱它们,甚至胜过爱我自己的性命。因为它们所代表的,是一种我毕生都在向往与追求的、绝对自由且品格高贵的精神世界。在它们所构建的那个天地里,没有尔虞我诈的皇权党争,没有血腥污秽的人心算计,只有纯粹的美,纯粹的智慧,与纯粹的、不向任何权势低头的文人风骨。我曾天真地以为,只要将自己沉浸于其中,便能为我的灵魂,寻得一处与世隔绝的清净桃源,从而将自己与外面那个充满了杀伐与肮脏的现实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他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萧索的自嘲苦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凉:“可我终究是错了,我忘了自己姓朱,忘了自己生于这世间最容不得‘自由’二字的帝王之家,这与生俱来的血脉便是我此生都无法挣脱的最大牢笼。如今他们要将我像一条狗般锁拿进京,关进那暗无天日的诏狱,用尽世间最卑劣肮脏的手段来折磨我的肉体、摧毁我的意志,逼迫我承认那些莫须有的荒诞罪名,最终让我这个曾经自诩风雅的亲王,活成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恶心的卑微懦夫。”
  
  他缓缓地走回到那堆书画面前,伸出手,用一种近乎于情人告别般的温柔,轻轻地抚摸着那卷王羲之的书法拓本,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爱恋与不舍,那声音轻得仿佛梦呓:“既然如此,你又叫我怎能忍心,让我这些最珍贵、最干净的‘朋友’,陪着我一同去承受那样的奇耻大辱呢?不,它们不该被玷污,它们只配在一场最绚烂、最纯粹的火焰之中得到永恒的净化与升华,而这,才是我能给予它们的最后也是最好的归宿。”
  
  他说罢,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坚定,再无半分的犹豫。他看了一眼清风,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属于长辈的、不容置疑的严厉:“清风,你若还认我这个记名师长,便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这是我朱柏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与武当更无半分干系。今日之后,你只需将你在这里所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的师父灵虚道长,告诉天下所有还心存道义的人,便已算是全了你我之间这段师徒的情分。”
  
  清风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劝阻分毫。他只能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退后,那颗充满了侠义与理想的年轻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捏碎,又抛入了冰冷的深渊。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他素来敬仰的儒雅亲王,亲手,将那支早已备好的、燃烧着的火把,决绝地,扔向了那堆代表着华夏千年文脉的、无价的瑰宝。
  
  “轰——!!!”
  
  火焰,如同一条从地狱深处苏醒的、饥饿了千年的贪婪火龙,在接触到那些脆弱的、泛黄的纸张与那些华美的、古老的绢布的瞬间,便轰然爆燃!冲天的火光瞬间将整座“敦睦堂”都映照得如同白昼,也将朱柏那张平静得近乎于神圣的脸,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充满了悲壮与殉道者光辉的圣洁光芒。
  
  他静静地立在火盆之旁,看着那些曾经陪伴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精神伴侣”,在灼热的烈焰之中,痛苦地卷曲,迅速地焦黑,最终,化为一片片黑色的、脆弱的蝴蝶,在那灼热的气浪之中纷飞、飘散,彻底归于虚无。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的痛苦,反而流露出一种大解脱、大自在的释然,仿佛他亲手焚毁的,并非是那些无价的典藏,而是捆绑在他灵魂之上那道名为“朱明宗室”的、沉重的枷锁。
  
  清风看着眼前这震撼而又惨烈的一幕,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为之停滞。他仿佛看到的,不再是一场野蛮的焚书惨剧,而是一场庄严的、神圣的、一个高贵的灵魂,在与这个污浊不堪的现实世界,做最彻底切割的,盛大的祭典。
  
  当最后一片书页的残骸,也化为飞灰之后,朱柏,才缓缓地,转过身。他没有再看那盆依旧熊熊燃烧的火焰一眼,而是牵起了早已在一旁默默垂泪的王妃与儿女的手,向着大殿最深处,那张象征着藩王至高尊严的宝座,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他亲手,为自己,穿上了那件只有在最盛大的宫廷典礼之上才会穿戴的、绣着四爪金龙的亲王朝服,又戴上了那顶沉重得足以压垮常人颈骨的、镶嵌着东珠与猫眼石的紫金冠。他整个人,在这一刻,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威严而又儒雅,让无数文人雅士为之倾倒的,大明湘献王。
  
  他缓缓地,在宝座之上,坐下。他将王妃,安置在自己的左侧,将一双尚且年幼的儿女,揽入自己的怀中,用自己那宽阔的、属于父亲的胸膛,为他们,遮挡住这世间最后的一丝风雨。他最后一次,环视着这座他生活了数十年,充满了欢笑与荣耀,也即将成为他最后归宿的华丽宫殿。
  
  此时,外面的火焰,也已在他的亲信卫士那决绝的引燃之下,从宫殿的四面八方,疯狂地席卷而来!巨大的火舌,如同一条条来自地狱的、贪婪的毒蛇,舔舐着那些雕梁画栋的梁柱,吞噬着那些精美绝伦的苏绣纱幔。整座“敦睦堂”,乃至整座巍峨的湘王宫,都在这熊熊的烈火之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痛苦的**,仿佛一头即将被彻底献祭给某个冷酷神祇的、华丽的巨兽,在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清风的心,也在这无边的烈焰之中,被炙烤得疼痛难忍。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了,他必须完成王爷最后的嘱托。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在烈焰的映衬之下,依旧端坐于宝座之上,平静得如同一尊亘古神祇般的湘王一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终于流下了两行滚烫的、带着血色的英雄泪。
  
  他猛地,转过身,向着王府后院,那条朱柏早已告知他的、唯一的生路,狂奔而去。
  
  “王爷——!!!”
  
  一声充满了无尽悲愤与不甘的嘶吼,终于从他的口中爆发出来,却瞬间便被那更加狂暴的、火焰吞噬一切的咆哮声,所彻底淹没。
  
  就在他即将冲入那条通往外界的黑暗密道之时,他身旁,一位早已在此等候的、满脸烟灰、须发皆被烧焦了的王府老护卫,一把将他拉住。那老护卫,是朱柏最忠心的亲兵队长,名叫卫诚。他看着清风,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托付般的、不容置疑的凝重。
  
  “道长!”他嘶声喊道,声音因浓烟的熏呛而变得异常沙哑,“王爷有令!你,必须,活着出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天下人!告诉他们,我大明的亲王,是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的英雄好汉,不是任由他们随意构陷、随意折辱的阶下之囚!”
  
  他说罢,从自己那早已被烧得破破烂烂的怀中,取出了一卷同样被烧得焦黑卷曲,却依旧能勉强辨认出其上字迹的经文残片,重重地塞入了清风的手中,那残片之上,甚至还带着卫诚胸口的温度与鲜血!
  
  “这是王爷平日里最常诵读的武当《清静经》!王爷说,他此生已无缘再登临武当金顶,便让此物,代他魂归故里!道长,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此时,头顶之上,一根被烈火烧得断裂、带着万钧之力的巨大紫檀木房梁,夹杂着无数燃烧的瓦砾与炙热的火星,发出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呼啸,向着他们两人所在之处,当头砸下!
  
  清风大骇,他想闪避,但那房梁下落的速度实在太快,笼罩的范围也实在太广,他根本无处可避!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那名老护卫卫诚竟是怒吼一声,用他那并不算高大,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坚实的身体,猛地将清风狠狠地推了出去!
  
  而他自己,则连哼都未曾哼一声,便被那根巨大的、燃烧着的房梁重重地砸中,整个人都被压在了那滚烫的、燃烧的废墟之下!
  
  鲜血,与脑浆,瞬间四散飞溅。
  
  清风被那股巨大的推力推得踉跄着扑倒在地,当他从那片刻的晕眩与轰鸣之中回过神来,回头望去时,只看到一片血肉模糊的、早已看不出人形的残骸,和一只从那燃烧的废墟之下伸出的、依旧紧紧地握着拳头的、焦黑的手。
  
  清风的眼睛,在瞬间,变得血红!
  
  一股他此生都从未体验过的、极致的悲愤与仇恨,如同最凶猛的火山,在他那颗本该是清静无为、与世无争的道者心中,轰然爆发!他没有再停留,他死死地攥着手中那卷承载了太多死亡与嘱托的、尚带着卫诚体温与鲜血的焦黑经文残片,如同一头受伤的、疯狂的孤狼,一头扎入了那条通往未知世界的、冰冷的黑暗密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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