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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錦帆密泄誅逆黨(上)

第十四章:錦帆密泄誅逆黨(上) (第1/2页)

建文元年的盛夏,对于坐镇帝国北疆的雄城北平而言,无疑是一场漫长而又酷烈的煎熬。天空中那轮毒辣的日头,如同一只巨大的、散发着无尽恶意的金色眼眸,毫无遮拦地炙烤着这片广袤的、由黄土与巨石构筑的土地,连那自蒙古高原之上呼啸而来的朔风,在穿过巍峨的城墙之后,似乎都已被这股滚烫的气浪彻底熔化,只剩下一种令人烦躁的、充满了尘土气息的干涩。往日里,正阳门大街之上那些来自关外与西域的商旅,带着满身的风霜与奇特的口音,与本地的贩夫走卒高声地讨价还价,骆驼颈上那清脆的铜铃声与酒肆之中传出的粗豪划拳声交织在一起,本是这座边城最动人也最富生机的风景,可如今,那些喧嚣早已在一种无形的、却又沉重得足以压垮人脊梁的威压之下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连风都已死去般的寂静。
  
  这天下所有人都已心知肚明,金陵城里那位年轻的、充满了理想主义光辉的建文皇帝,和他那两位只会从故纸堆里寻找治国方略的儒家老师,终于要将那柄早已磨得锋利无比、闪烁着森然寒芒的“削藩”屠刀,架在所有藩王之中势力最强、战功最著、也最让他们感到如芒在-背的燕王朱棣的脖颈之上了。一张无形的、由猜忌与恐惧编织而成的大网,正以燕王府为中心,缓缓地、却又不容置疑地收紧。新任的北平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张昺,与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谢贵,便是这张大网最直接的织网人,也是金陵那位年轻帝王伸向北平的、最锋利的两只手爪。
  
  然而,对于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金陵皇城而言,这份等待,同样是一种煎熬。文华殿内,那巨大的蟠龙金柱在数十支巨大牛油烛的照耀下,反射着冰冷而又威严的光。年轻的建文皇帝朱允炆,此刻正焦躁地在那张铺着波斯地毯的金砖之上来回踱步,他那张因连日的操劳而略显苍白的清秀脸庞上,写满了与他仁厚性情截然相反的烦躁与决绝。连续数月,从北平传回的密报内容惊人地一致——他的四叔,那个曾经威震漠北的燕王朱棣,在接连听闻几位兄弟的噩耗之后,竟仿佛被彻底抽去了主心骨,大受打击,一病不起,终日将自己关在王府之内,盛夏时节竟还要围着火盆取暖,言行举止更是日渐疯癫,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这消息,对于朝中绝大多数的官员而言,无疑是一桩天大的喜讯,意味着那场悬在帝国头顶之上的最大内乱隐患,似乎将要以一种近乎于滑稽的方式,自行消解。
  
  可兵部尚书齐泰与太常寺卿黄子澄,这两位建文帝最为倚重的肱股之臣,却从这份看似荒诞的“疯病”之中,嗅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令人不安的味道。他们深知燕王朱棣的为人,那是一头即便身陷绝境也绝不会轻易低头的北方猛虎,又岂会因这等打击便心神崩溃?这其中,必然有诈!
  
  “陛下!”齐泰一身绯红色的崭新朝服,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他从队列中毅然出班,对着来回踱步的年轻帝王重重一揖,声音慷慨激昂,充满了理论家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自信,“臣以为,燕王此举,十有八九,乃是效仿那前朝孙膑佯狂之计,其目的,无非是为了麻痹我等,以拖延时间,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我等绝不可为其所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周、代、岷三王已除,燕王羽翼已去其半,其势已孤,正是我等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将其这心腹大患彻底根除的最好时机!若再迟疑,待其缓过神来,勾结关外蒙古残余,则北境危矣,社稷危矣!”
  
  他身旁的黄子澄也立刻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用一种更为急切的语气附和道:“齐大人所言极是!陛下,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燕王久镇北平,其麾下将士,多为百战精锐,对我朝廷之心,尚在两可之间。而我等新派之张昺、谢贵二位大人,虽忠心可嘉,然毕竟初来乍到,根基未稳。若长此以往僵持下去,夜长梦多,只怕会生出我等无法预料之变数!为今之计,唯有快刀斩乱麻,以皇上您至高无上的天威,下一道密旨,令张、谢二人立刻动手,先将其王府属官一并拿下,断其爪牙,再以重兵合围王府,则燕王朱棣,便是插翅,也难飞出这北平城了!”
  
  这两位帝师的话语,如同一对巨大的铁钳,从左右两侧,死死地夹住了建文帝那颗本就因忧虑与猜忌而摇摆不定的心。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两位他最信任的老师,看着他们眼中那充满了“为国分忧”的赤诚与急切,他那颗本就充满了理想主义与仁政幻想的年轻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是啊,皇祖父临终前曾反复叮嘱,四叔之心,深不可测,乃是朱家江山最大的隐患。如今,自己正是要以一种最为“文明”、最为“合法”的方式,去剪除这个毒瘤,以告慰皇祖父的在天之灵,以开启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四海升平的仁政盛世。这,又有何不对?
  
  想到此处,他眼中最后一丝的犹豫,也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年轻帝王的、不容置疑的决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回那张象征着帝国最高意志的御案之旁,提起那支沉重的朱笔,在一卷早已铺开的明黄色空白圣旨之上,奋笔疾书。他的笔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但落下的每一个字,却又充满了雷霆万钧的力量,仿佛要将他这数月以来所有的压抑与担忧,都尽数倾泻于这薄薄的纸张之上。
  
  “传朕密旨!”他将写好的圣旨重重地往御案上一拍,对着殿下朗声说道,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命北平布政使张昺、都指挥使谢贵,即刻联合所有忠于朝廷之力量,以‘清查奸党,肃正朝纲’为名,立即逮捕燕王府所有官属!并以重兵合围燕王府,伺机擒拿燕王朱棣本人!若有反抗,格杀勿论!钦此!”
  
  这道充满了杀伐之气的命令,在空旷的文华殿中回荡,让所有侍立在旁的内侍与官员都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颤。建文帝将那份尚带着墨香的密诏仔细地卷起,放入一个特制的、由上等锦帆包裹、内部镶嵌着玄铁的密诏盒中,而后,将目光投向了殿下,一位一直沉默不语、身形挺拔如松的官员。那人年约四旬,面容刚正,眼神清澈,正是都察院中以不畏权贵、敢于直言而著称的左佥都御史,袁泰。
  
  “袁爱卿。”建文帝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属于君主的威严,“朕命你为钦差,星夜兼程,火速赶赴北平,亲将此密诏,交予张昺与谢贵二人。记住,此事关乎国本,机密至极,绝不可有半分的泄露与耽搁!你,可能做到?”
  
  袁泰从队列中毅然出班,跪倒在地,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声音铿锵如铁,掷地有声:“臣,便是粉身碎骨,也定不辱圣命!”
  
  年轻的帝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着那只承载着他所有决心与希望的锦帆铁盒,被袁泰恭敬地捧在手中,缓缓地退出大殿,消失在门外那无边的黑暗之中。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座盘踞在北方、让他寝食难安的巨大阴影,即将要在自己这一道英明的旨意之下,彻底地烟消云T散。他没有看到,就在他身后那片巨大的、象征着皇权的龙椅的阴影里,仿佛正有一个苍老的、带着无尽疲惫与猜忌的叹息声,在幽幽回响,那叹息仿佛在说:“痴儿……痴儿啊……你以为那是狼,只要拔光了牙,便能变成狗。却不知,那是一头真正的猛虎,你今日所递出的每一柄刀,最终,都会变成,刺向你自己的,利刃……”
  
  数日之后,北平城,秋风萧瑟,那股来自塞外的寒意,似乎比往年,都来得更早了一些。夜,深得如同泼墨,只有几颗惨白的星子,在无边的天穹之上,有气无力地眨着眼睛。都指挥使司衙门的后堂密室之内,却依旧灯火通明,将室内几人的影子,在墙壁之上,拉扯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钦差袁泰一身风尘,面带倦容,却依旧保持着御史独有的威严与肃穆。他端坐于上首,将那只从金陵带来的锦帆铁盒,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之上。而在他的下首,北平布政使张昺与都指挥使谢贵,正襟危坐,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与得意。他们知道,等待了数月之久,那张网,终于到了,可以收紧的时刻。而在他们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那人年约三旬,身材中等,面容普通,一身四品武官的官服穿得一丝不苟,自始至终,他都只是低着头,沉默地喝着茶,仿佛这间密室之内所即将要发生的、足以让整个北平天翻地覆的密谋,都与他,毫无干系。他,便是北平都指挥使司中,主管日常兵马操练与城防器械的都指挥同知,张信。
  
  “二位大人,张同知,”钦差袁泰那清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本官奉陛下之密旨,星夜兼程而来。圣意,想必二位大人,早已心知肚明。”他说着,缓缓地,打开了那只锦帆铁盒,取出了那卷由明黄色丝绸包裹的、尚带着金陵皇城气息的圣旨。他没有立刻宣读,而是将目光,缓缓地,从张昺与谢贵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那个始终低着头的张信身上。
  
  “张同知,”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有旨,此次行动,你需全力配合谢都指挥使,调动城中所有可战之兵,务必在明日天亮之前,将燕王府,围得如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你,可听明白了?”
  
  张信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勤勉而又低调笑容的脸上,此刻,竟是,惨白如纸,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他放在桌案之下的双手,更是早已在宽大的官袍袖中,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节,都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不住地颤抖。
  
  谢贵这位久经沙场的悍将,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粗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他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瓮声瓮气地喝道:“张信!钦差大人问你话呢!你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被那疯王爷的威名,给吓破了胆不成?”
  
  他身旁的张昺,更是用他那文人特有的、笑里藏刀的口吻,阴阳怪气地说道:“谢将军此言差矣。张同知素来谨慎,想必是在为我等思虑,如何能以最小的代价,办成陛下交代的这桩天大的差事。只是,张同知啊,”他话锋一转,那双总是带着和煦微笑的眼睛里,却透出一丝毒蛇般的冰冷,“这可是陛下的密旨,是天威,是国法。你我身为臣子,唯有遵从。若有半分的迟疑,或是走漏了半点风声,那后果,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这番话,一半是敲打,一半是赤裸裸的威胁。张信的心猛地向无底的深渊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早已被绑上了这辆疯狂的战车,再也没有任何退路。他只能强行压下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干涩的字眼:“下官……下官,遵旨。”
  
  会议很快便结束了。张昺与谢贵早已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开始商议着明日行动的具体细节,商议着将燕王拿下之后,该如何向上邀功请赏。钦差袁泰则是一脸肃穆地反复叮嘱着保密的重要性。没有人再多看那个失魂落魄的张信一眼。在他们看来,他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用来执行命令的工具人。
  
  张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走出那间充满了阴谋与死亡气息的密室,又是如何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自己那座冷清的府邸。他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走进了那间他平日里最喜欢待着的书房。他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那惨白的、冰冷的月光,将那份密诏的抄件无力地摊开在桌案之上。那上面,每一个字都仿佛化作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狰狞鬼魅,在他眼前疯狂地扭曲、咆哮。
  
  “……立即逮捕燕王府所有官属……”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豆大的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滚落下来,滴在那脆弱的宣纸之上,将那刺目的墨迹浸染得更加模糊,也更加触目惊心。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一股冰冷的、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的四肢百骸都仿佛要被彻底冻结。
  
  他陷入了此生最痛苦、也最煎熬的抉择之中。
  
  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声音正在进行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杀。一个声音宏大而又威严,那是他自幼饱读圣贤之书、早已烙印入骨髓的“忠君”之道。那声音在反复地向他嘶吼着:“张信!你乃大明之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那密诏是圣意,是天威,是维系这万里江山社稷的法度!你唯有遵从,方是臣子之道!若有半分的违逆,便是欺君罔上,便是万劫不复的叛逆,你不仅要身死,你整个家族,你那白发苍苍的老母,你那尚在襁褓中的幼子,都将因你一人之过而被株连九族,彻底地从这世间抹去!”
  
  而另一个声音却更为执着,也更为温暖。那是源自他内心最深处那份永远也无法被磨灭的“义”。那声音在他的耳边轻声却又无比清晰地回响着:“张信,你忘了么?你忘了数年前的那个风雪之夜,是谁在你家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如天神般降临?是谁将你那早已冻僵的母亲从冰冷的雪地里亲手扶起?又是谁用他那件温暖的、带着王者气息的亲王大氅将你这个险些要被活活冻死的七岁孩童紧紧地包裹起来?”
  
  一幕幕早已尘封的记忆如同一幅幅清晰的画卷不受控制地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他看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自己那座破败的、四面漏风的茅屋。他的母亲抱着早已哭得没了力气的他,跪在雪地里,向着那些前来查抄家产的如狼似虎的官差苦苦地哀求。他的父亲,那位平日里总是教他要“忠君爱国,为民请命”的清廉小官,只因不慎卷入了一桩他自己都毫不知情的钱粮亏空案,便被当时的布政使构陷下狱,判了死罪。整个世界,在那一刻,都已坍塌。
  
  就在他们全家即将要被这无边的黑暗与寒冷彻底吞噬的那一刹那,一队铁骑踏着漫天的风雪,如同一道撕裂了黑夜的闪电,骤然出现在了他家的门前。为首一人,身披黑色亲王大氅,面容威严,不怒自威,正是当时奉旨镇守北平的燕王朱棣。他没有半分亲王的架子,翻身下马,径直走到他那早已冻得嘴唇发紫的母亲面前,亲自将她从那冰冷的雪地里搀扶了起来,又用自己那件温暖的、带着淡淡龙涎香气息的大氅,将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他紧紧地包裹了起来。那股温暖,是他在那个绝望的冬天里所感受到的唯一的温度。
  
  他记得,朱棣当时看着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的怜悯,只有一种对这世道不公的冰冷的愤怒。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些早已被他气势所震慑的官差,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是这北境唯一主宰的口吻冷冷地说道:“此案有疑。在没有查清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准动他家人一根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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