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饥肠鸣·泥沼夺命粮
第二章 饥肠鸣·泥沼夺命粮 (第2/2页)李琰不再看他。他挣扎着站起来,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剧痛。必须离开这片死亡滩涂,必须找到食物和稍微干净点的水,否则他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变成野狗的下一个目标或者江边的下一具浮尸。
他拉起石头一条瘦骨嶙峋的胳膊,半拖半架着他,朝着远离江岸、地势稍高的荒原深处走去。每走一步,都留下混合着血和泥的沉重脚印。
地质勘探的本能在绝境中复苏。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目光扫过荒芜的地貌。那些低洼处积着浑浊的死水,不行。他寻找着相对干燥的、植被稍微茂密一点的土坡。某些耐旱的、叶子细长带刺的野草根部,或许能嚼出一点苦涩的汁液。他辨识着地形,努力回忆着野外生存课程里那些关于寻找水源的知识——岩层走向?植被分布?动物的痕迹?在这片死寂的、连鸟鸣都稀少的荒原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
饥饿感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他的胃,一阵阵尖锐的绞痛让他眼前发黑。他看到了几丛熟悉的、叶片肥厚的野草,根茎理论上可以食用,但味道极其苦涩。他艰难地弯下腰,用左手去拔。泥土很硬,根扎得很深。他拔出几根,抖掉上面的泥土,灰白色的根茎上还沾着细小的根须和虫卵。
他掰下一小段相对干净的,塞进石头手里。“嚼。”命令简单。
他自己则抓起更大一把,连带着泥土塞进嘴里,疯狂地咀嚼起来。泥土的砂砾感在齿间摩擦,苦涩的汁液混合着浓烈的土腥味瞬间充斥口腔,刺激得他眼泪都要流出来。胃袋剧烈地痉挛,本能地排斥着这种“食物”。但他强迫自己咽下去。粗糙的根茎纤维刮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这不是吃草,这是在吞咽活下去的希望,哪怕这希望苦涩得令人绝望。
石头茫然地看着手里的草根,又看看李琰疯狂咀嚼的样子,似乎理解了。他颤抖着把草根塞进嘴里,机械地、费力地咀嚼着,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麻木。
两人艰难地挪动,翻过一道低矮的土坡。坡下背风处,一小片枯黄的灌木丛后,影影绰绰地窝着几个人影。
一个身材瘦小得像只猴子的青年,裹着一件破麻片,正蜷缩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警惕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李琰和石头,眼神里混杂着惊疑、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和算计。那是赵六。
一个妇人,头发蓬乱如同枯草,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布包裹的小小襁褓。她背对着外面,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襁褓里露出的婴儿小脚,青紫僵硬,早已没了生气。
还有一个蜷缩在更角落里的老者,头发花白,干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上覆盖着厚厚的污垢,眼睛半闭着,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仿佛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片小小的避风地,弥漫着比寒风更刺骨的绝望和死寂。
李琰和石头的出现,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赵六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钉在了李琰身上,尤其是他腰间那半截用破布条勉强捆在裤带上的锈蚀断刀上。那双滴溜溜的眼睛里,警惕和恐惧迅速被一种贪婪的光取代。在这片绝境里,一把刀,哪怕是锈蚀的断刀,也意味着力量,意味着活下去的可能。
李琰把石头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头上,自己拖着伤腿走到灌木丛边一个浅浅的小水洼旁。水洼里的水浑浊不堪,漂浮着枯叶和虫尸。他皱着眉,还是蹲下身,用左手艰难地捧水,想洗掉右臂伤口周围的泥污。
就在他低头捧水的瞬间,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踩着枯枝的沙沙声。
李琰的脊背肌肉瞬间绷紧!他没有回头,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一只枯瘦、肮脏的手,如同鬼爪,悄无声息地从他腰侧探出,目标直指那半截断刀的刀柄!
指尖几乎就要碰到那冰冷的、带着锈迹的金属了!
呼!
蹲在地上的李琰,身体猛地朝侧后方一拧!动作快得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同铁钳,精准无比地一把攥住了那只偷摸过来的手腕!
“呃啊!”赵六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痛呼,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他惊恐地抬头,正对上李琰转过来的脸。
那张脸上糊满血污和泥浆,看不清具体五官。但那双眼睛,在昏沉的天色下,却亮得惊人!冰冷,锐利,没有丝毫情绪,只有刚从野狗口中搏杀出来、尚未散尽的浓烈煞气和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像是荒野里受伤的头狼,盯着敢于挑衅它权威的鬣狗。
赵六被这眼神钉在原地,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那点贪婪和小聪明瞬间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声音抖得像风中落叶:“爷…爷…误会,小的就是想看看…看看…”后面的话,被李琰冰冷的目光硬生生冻了回去。
李琰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盯着赵六的眼睛,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直到听见赵六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才猛地松手,将他狠狠甩开。
赵六踉跄着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泥地里,捂着剧痛的手腕,再也不敢抬头看李琰一眼,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
李琰收回目光,不再理会他。他捧起水洼里浑浊的水,胡乱泼在右臂的伤口上。冰冷刺骨,污浊的液体冲刷着翻卷的皮肉,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他撕下自己身上最后一块还算完整的布条,将伤口紧紧勒住,勉强止血。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回石头身边坐下。胃里那点苦涩的草根根本压不住火烧火燎的饥饿,反而让干渴感变本加厉。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
他掰下手里剩下那点草根更粗壮的一小截,塞进石头手里。自己则把带着泥土的、更细小的根茎塞进嘴里,用力咀嚼。泥土的腥味、草根的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口腔里弥漫。他强迫自己咽下去,粗糙的纤维刮过喉咙,像吞下了一把小刀。
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厚重低垂,看不到一丝缝隙。寒风卷着枯叶和尘土,抽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水…
干净的水…
不然…都得死。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铁锥,狠狠凿进李琰的脑海,清晰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