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尽忠报国,虽死犹荣
第三章 尽忠报国,虽死犹荣 (第2/2页)“夫人...欣儿就交给你了”他语重心长的说。
“欣儿,你帮娘亲去后院找你沈姨,让她给你爹爹煮点汤食。”徐氏支开了姜欣。
姜长云见女儿走远后,便说:
“夫人,如今城门紧闭,我已吩咐了手下十个弟兄,明日天黑便护着你和欣儿从东门出城...”
姜长云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这次回来能见到妻女他已无憾,万不可让妻女和自己葬身于临安城。
“长云,我也交代了张叔,就让张叔带着欣儿出城,我要留下来。”徐氏坚定的看向长云,仿佛她也早已下定了决心。
“夫人,万万不....”
“长云!”
徐氏一把握住长云的双手,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时候开始,你要让我做这弃你而去的负心人了呢?”
徐氏这番话说得姜长云低下了头,她看似在责怪自己的丈夫,话语却格外的温柔。
“你忘了当年我们成婚时发过的誓了吗,不离不弃,此生不渝。”
她望着姜长云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们有欣儿,我已经知足了,有张叔护着欣儿,你我都放心,但是我你肯定是赶不走的。”
她双眼明澈,泪水凝固在眼角打转,她知道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马上就要化为泡影,但是她还是选择对不起女儿,誓死要和丈夫在一起。
“夫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欣儿!”
堂堂七尺男儿的姜长云此刻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压抑,他紧紧搂过徐氏,眼泪一滴一滴的打湿了徐氏的背肩。
“长云,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呢.....”徐氏也落下了眼泪,与长云久久相拥在一起。
儿女之情作罢,姜长云调整好情绪,同时又拿出手帕给徐氏擦了擦双眼。
“夫人莫怕,我定不会离你而去,待我们打退金贼,再去接欣儿回家!”
夫妻俩人的目光从未有过的坚定,或许这就是天生眷侣,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生要在一起,死也不离不弃。
夜深了,姜欣在徐氏的连哄带骗下睡了去,长云处理完最后的事宜,上楼来到女儿的房间,坐在她的床边,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抚摸了欣儿的脸颊,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自己的女儿了,即便有万分不舍,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起身离去,只留下欣儿独自沉睡。
第二日午时,临安西三门城外。
黑云压城城欲摧,数不胜数的金军铁骑带着飞扬的尘土朝城门席卷而来,战马的嘶吼,战车轮毂的噪声,以及响彻天际的号角,让整个天地都为之变色。铁骑中间则是一辆装潢奢华的四马战车,完颜瑾独坐正中,手执宝剑,这一天也让他等待了多年,他终于完成了对母后的诺言,率大军建功立业,他双眼紧闭,身上的盔甲鳞片随着战车的前行有节奏的摆动,望着不远处高耸的城墙,他知道自己距离临安仅一步之遥了。
“殿下!前面就是临安了!”军师徒丹斡骑马靠近太子座驾,顶着行军的噪声大声说道。
“临安...”完颜瑾心中默念,随即挥手示意。
徒丹斡心领神会,策马来到传令兵前:
“殿下有令,攻城!”
战号声响彻云霄,这是攻城号角的响起,金军骑兵们听到号角,策马急奔,数以万计的铁骑朝着临安城墙奔去,他们挽弓搭箭,无数剑雨射向临安城楼,瞬间宋军士兵们的盾牌都被箭头扎得和刺猬一般,金军前锋部队手持长矛,身披重甲,步伐整齐划一,护送着攻城器械推进宛如死神的镰刀,誓要将这座坚城劈为两半。
巨大的云梯架向城墙,金兵们奋勇争先,踏着摇晃不定的云梯向上攀登,城头上的大宋禁军毫不畏惧,滚石、檑木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将攀登者一一击落。与此同时,城下的投石车发出轰鸣,巨大的石块划破长空,精准地砸向敌军的密集阵形,每一次命中都伴随着一阵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箭雨倾盆而下,密集如网,城墙上顿时响起了一片金属交击之声和士兵的惨叫,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杀金贼!”城头上的指挥官徐龙挥剑下令,双方士兵都杀红了眼,怒吼声、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首悲壮的战歌。仅仅不到半个时辰,城墙上下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金军凭借人数优势登上城楼,与顽强抵抗的宋军展开殊死搏斗,盾牌与剑刃相撞,发出金属交击的铿锵之声,响彻云霄。身穿铁甲的宋军将士,或手持长枪,或挥舞大刀,在这狭窄的城楼上展开了一场肉搏战。有的士兵力大无穷,一戟挥出,便能将敌人劈为两半;有的则身手敏捷,于刀光剑影中穿梭,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城楼上,每一块砖石都见证了无数次的碰撞与搏杀,仿佛也在颤抖,诉说着这场战役的惨烈。
双方兵马在城楼上厮杀了将近一个时辰,宋军指挥徐龙战死。城楼还是久攻不下,数十里开外的金军中军,军师徒丹斡见此情景,不免眉头一皱,来到太子战车之前。
“殿下!城楼久攻不下,看样子宋军的精锐全都在这了。”他一边和完颜瑾汇报,一边望着远处城楼。
“传我军令,不惜一切代价,要在半个时辰内拿下城楼!”完颜瑾拔出腰间宝剑怒视城楼,他没想到软弱的宋朝军队居然抵抗如此顽强。
徒丹斡策马来到距离城楼更近的地方查看,他突然发现了端倪,城楼上的宋军明明人数不多,但是却个个以一敌百,不畏生死的与金人搏斗,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能退了回去。
临安城内姜府,士兵们忙前忙外的探报,姜长云面色凝重的顶着城防图,根据战报不停地摆放军队位置。
“报!”一个士兵冲了进来。
“启禀殿帅!前沿来报!钱塘门死伤惨重,快要失守了!”
姜长云瞬间精神抖擞,他知道机会来了。
“传令!城楼点火!所有禁军撤回城内!”
他似乎还放心不下,又叫来了左右吩咐道:
“让城内火炮做好准备,见到金人就开火!”
说罢,他拿着宝剑欲出门上马,却被身旁的将领拦了下来。
“殿帅!您这是要去哪?”
姜长云不顾阻拦披挂上马,拔出宝剑说:
“将军府所有剩余兵马!随我出发!”
他带着余数不多的兵马往前线开去,没有谁比他更想亲临战场了,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杀贼时刻。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黑火药爆炸声,西三门的城墙瞬间石屑四溅,尘土飞扬,城墙的一角在轰鸣声中颤抖,古老的砖石开始松动,仿佛历史的脊梁在重负之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终于,连续的爆破后,西三门的城墙再也承受不住重压,轰然倒塌,激起一片尘土与碎石的巨浪。城墙的崩塌,如同历史的断章,瞬间将过往的辉煌与坚守埋葬于瓦砾之下,西三门的城墙连同金兵一起沦为废墟。
爆炸声和城墙倒塌让城外的金兵傻了眼,完颜瑾和徒丹斡更是不敢置信眼前这一幕,如此高耸的城墙在他们面前倒塌,城墙下欲攻城的金兵死伤一片,惨不忍睹。
完颜瑾咬牙切齿的握着手里的剑,此时此刻的他愤怒至极,他万万没有想到宋军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守卫都城,做这些无畏的殊死抵抗。
“殿下!宋...宋军用火药炸毁了城墙.....”
徒丹斡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着完颜瑾说道,很显然他这个军师也没有料到宋军会出此奇招。
“给我杀进去,一个不留!”完颜瑾恼羞成怒的一声令下,金兵们大喝着朝废墟冲去。
城内的禁军火炮指挥官此时此刻心悬到了嗓子眼,当他在废墟烟烬中看到一边大喊一边冲杀过来的金兵时,他拔剑怒吼:
“开火!”
就这一瞬之间,所有的火炮火铳一并齐发,震耳欲聋,冲在最前沿的金人士兵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便被扑面而来的炮弹化为灰烬。
“开火!给我开火!”
随着指挥一遍又一遍的命令,金军死伤惨重,终于在耗尽了最后的黑火药之后,仍有黑压压一片的金军死士冲上前来,指挥官自知任务已经完成,下令全军后撤。
与此同时,姜长云也率军赶到了前沿,他左手宝剑右手长枪,仿佛战神附体一般,剑刃枪头划过,无数金兵应声倒下,战马践踏着金人的尸体,他身上也溅满了金人的鲜血。
“殿帅!我们的火药已经用完了,金人正在朝街道冲来!”左右来报。
“按计行事!所有人撤进巷子!”
他率领着余下的军士,一步一步的将金兵诱至巷战。
这场史无前例的残酷战争从午时打到了夜晚,临安城如预想一般,没有一片砖瓦是完整的,街上全是士兵的尸体,金兵人数众多,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占领了大小街巷,余下的禁军则全部退守皇城。
“殿下,据各营来报,我们阵亡了铁骑八千,步弓手伤亡三万,共计折损了近四万人马...”
徒丹斡向完颜瑾汇报着这触目惊心的战损,完颜瑾此时已经被愤怒占领了头脑,竟放声大笑起来,笑声的凌厉让军师徒丹斡都感到害怕。
“好啊,我十万大军,竟被一个姜长云折损近半,此人不杀,难解我心头之恨!”完颜瑾咬牙切齿。
“传令,给我杀进皇城,敢有抵抗者就地斩杀,其余的不管男女老幼给我全部抓起来!”他下了这最后一道命令,意味着宋朝最后的尊严也即将化为乌有。
此时姜长云正率领部分禁军仍在街巷苦战,接近4个时辰的厮杀,他早已筋疲力尽,浑身上下皆是战伤与敌人的鲜血,他手中的宝剑也卷了刃,在杀掉最后一股金兵后,他体力不支,用剑撑地,身旁的军士们见了赶紧过来搀扶。
“殿帅!您没事吧?”一个小军士问道。
姜长云气喘吁吁的看着他,随后又扫了一下身边,不足十人,他强忍着痛楚和劳累,艰难的站起来
“呼...呼...我们....还有....多....少人”他一字一顿的问。
“回殿帅...我们将军府跟您冲杀出来的,就我们这八人了...”小军士言语中充满了沮丧和无奈,说话声音也极小。
“百姓们...都出城了吗....”他用最后的力气问小军士。
原来开战之后,他得知金军倾巢出动攻杀西三门,他便令小军士前往东门打开城门,放城中的百姓出城逃命,期间不少皇亲国戚,文物大臣见此情形,也跟着人流逃了出去,余下的禁军都躲进了皇城,准备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大部分百姓在我们炮击金兵的时候都逃出城去了,不过我回来时看见丞相骑马朝皇宫而去...”小军士答道。
姜长云闭着眼,用短暂的休息养神来让自己恢复体力,他突然眼睛一睁,察觉到了什么,便和身边的战士们说:
“各位兄弟...你们赶紧...往东门....出城,不要去.....皇城!”
“殿帅,那您呢,我们哪都不去,我们要保护您!”其中一个军士抽泣着说道。
“对!我们再去杀几个金贼,死了不亏!”几个军士跟着附和。
姜长云摆了摆手,他环顾了一下身边这几人,年纪都不大,其中还有一个小军士,他不想让他们跟着这个没有意义的皇城陪葬,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是...我最后....的命令,现在...马上....从东门撤!”
他用尽了力气,尽管话语没有了力度,但是威严仍在,军士们纷纷落泪,他们知道姜长云抱死的决心,实在不忍离去。
随着姜长云用力的一声大喝,军士们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如今,只剩他一人。
但他知道,还有人在等他。
他缓慢的把手指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口哨,坐骑应声而来,他支撑起自己,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马背,朝着家中方向奔去。
整个临安的街巷几乎完全沦陷,姜府也不例外。
徐氏和为数不多的护院做着最后的抵抗,但是奈何金兵人数众多,很快姜家前院便被占领。
“夫人莫怕!长云来也!”
远处一声荡气回肠的声音,徐氏听到后喜出望外,眼神坚定的握紧沾满鲜血的宝剑。
姜长云挥舞着战剑,在战马的加持下连斩数人,冲进前院门,金兵们都被他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他终于体力不支从马上摔了下来,徐氏见状马上冲过去把他的头挽到腿上,看着遍体鳞伤的丈夫,她已经欲哭无泪,干涸的嘴唇颤抖着,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抚摸长云。
“夫....人...”长云露出笑容,看着徐氏,手颤抖着,慢慢的抚摸妻子的脸庞,温柔的说:
“我回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夫妻俩人用头互相抵着,似乎在做最后的道别。
在旁的一名金兵见状,料定此二人已无反抗的能力,竟偷偷拿出弓箭,瞄准了姜长云
“长云!”
随着箭弦的轰鸣,徐氏将长云推到一旁,却被箭头刺穿胸膛。
“夫人!!!!!!”
姜长云悲怒交加,连忙爬过去扶着夫人将倾的身躯。
“长...长....云....”徐氏的鲜血从口中流出,艰难的举起手最后一次触碰丈夫的侧脸。
“不...离....不...弃...此生...不....渝...”
随着渐渐微弱的声音,徐氏的手最终失去了所有力量,她这辈子,已经没有遗憾了。
“夫人!!!”姜长云仰天长啸,这一幕吓得一旁的金兵竟然不知不觉掉下了手中的兵刃。
姜长云最后轻吻了一遍妻子的额头,随即轻轻的将妻子安置在地上,用剑缓慢将自己的身躯支撑起来。
“杀!!!!!!”
这一声荡气回肠,吸引来了周围的金兵,不远处清理战场的徒丹斡听到后,也赶忙朝发声地奔来,只见牌匾上写着将军府三字,他似乎明白了,带着士兵冲进前院,看着地上数十名金兵尸体,还有一旁的女子尸体,以及勉强用剑支撑着自己身躯的姜长云。
他心头一震,面前这位铁血将军,他的披挂早已破烂不堪,浑身上下的盔甲被鲜血染红,头发凌乱着,几缕白发在风中轻飘,手脚都被箭头刺穿,鲜血顺着那柄满是缺口的剑流到地上。
徒丹斡从未见过如此坚韧的宋朝军人,眼前这一幕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不禁双手作揖,轻声问道:
“敢问将军名姓?”
姜长云艰难的仰起头,双眼怒目瞪着徒丹斡,缓慢的说:
“大宋殿前都指挥使,姜长云。”
徒丹斡心里一惊,这不是他和太子做梦都想找到的宋军统帅,没想到如今已经濒死。
说是迟那时快,姜长云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拔出宝剑,向徒丹斡径直刺去,金兵们见他要刺杀军师,数十柄长枪向他刺去.....
徒丹斡被吓得直接倒地,金兵们一并将他扶起来后,他才缓过神,眼前之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自此,一代名将姜长云,与妻子徐氏,长眠于临安城。
此间忠勇,将军无双,此生不弃,夫人千古。
后有诗曰:
十余载,未复邦。
江南梦,几时亡?
金兵北掠山河碎,
灯火临安却堂皇。
敢问曾靖康?
望河北,泪断肠。
千秋恨,报国殇!
一杆红缨鉴忠义,
终归马革又何妨?
不负此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