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第2/2页)他缓步上前,并未让弟子再碰我,而是亲自俯身。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多种奇异草药和冷泉的清冽气息瞬间将我笼罩——那是独属于云夙的味道,是前世死亡尽头最后的记忆!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牙关,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用这痛楚对抗着灭顶的恐惧和排斥。
他的手指,并未触碰匕首,而是极其精准地探向我的颈侧。指尖冰凉,带着一种非人的触感,如同寒玉贴上皮肤。
“取寒玉床。”他头也不回地吩咐,声音依旧清冷。
一名弟子迅速退下。另一人则动作麻利地取出一排细长的金针,针尖同样闪烁着幽蓝的寒芒。
云夙的手指在我颈侧按压片刻,随即,两根带着幽蓝寒芒的金针,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地刺入我颈后两处大穴!
冰冷!尖锐!仿佛瞬间有两股极寒的冰流顺着脊椎疯狂窜下!牵机引带来的麻痹感被这更霸道、更冰冷的寒意强行冻结!身体的剧痛和痉挛如同被瞬间冰封,连带着翻涌的恨意和濒死的恐惧都似乎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一种灵魂被剥离、沉入万载冰窟的极致寒冷和僵硬!
视野彻底模糊,意识在冰寒中飘摇。只能模糊看到那两名弟子抬着一张通体莹白、散发着肉眼可见森森寒气的玉床进来。那寒气让烛火都黯淡了几分。
身体被毫不怜惜地抬起,重重放置在冰冷的寒玉床上。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薄薄的衣物,直刺骨髓!如同赤身裸体被投入数九寒冬的冰湖!
紧接着,是冰冷的、带着药水气味的布帛覆盖口鼻,意识彻底沉入无边的、被冰封的黑暗深渊。
……
意识仿佛在冰海深处沉浮。没有痛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沉重的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的感觉刺破了冰封——是冰冷锋利的触感,在右腿的伤口处切割、刮擦。没有疼痛,只有一种诡异的、被异物入侵的冰凉感,和一种皮肉被剥离的、令人牙酸的钝响。
眼皮沉重如铁,用尽残存的意志力,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视野被一片刺目的、摇曳的血色光晕笼罩。头顶是陌生的、雕刻着繁复星宿图案的石质穹顶,空气里弥漫着比之前更浓烈百倍的苦涩药味,混合着一种新鲜血液的甜腥,还有一种…奇异冰冷的矿石气息。
寒玉床的冰冷透过薄薄的垫布,依旧丝丝缕缕地侵蚀着身体。我正躺在这张巨大的寒玉床上,如同祭品。
而云夙,就站在床边。
他依旧是一身素净青衣,此刻却沾染了几点刺目的暗红。他微微垂首,侧脸在几盏悬挂在石壁上的、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怪异灯盏映照下,显得更加清绝,也更加非人。那双骨节分明、曾断我生死的手,此刻正戴着一副薄如蝉翼、却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奇异手套。右手正握着一柄细小的、带着弯钩的银色器具,极其稳定、精准地在我大腿狰狞的伤口深处刮除着什么。每一次动作,都带起一丝粘稠的、泛着诡异青黑色的脓血。
旁边一个青铜托盘里,已经堆了一小团暗红发黑、夹杂着腐烂组织的血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剧痛被金针和寒玉床的力量强行压制,但那种清晰的、身体被锐器侵入刮擦的感觉,却无比清晰地传递到意识深处!比单纯的疼痛更令人毛骨悚然!像砧板上被剖开的鱼,清醒地感受着刀刃的冰凉!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住了被冰封的心脏,一点点收紧。
我试图转动眼球,看向别处,却只看到那两名药王谷弟子如同石雕般立在阴影里,面无表情。更远处,石室的角落里,似乎矗立着几个巨大的、浸泡着不明物体的琉璃罐,在幽蓝的灯火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这里是哪里?绝不是之前的房间!
目光艰难地移回云夙的手。他专注于手中的动作,神情漠然,仿佛处理的不是活人的血肉,而是一块需要清理的木料。
就在这时,他刮除的动作似乎触到了深处某个点。
“唔……”一声无法抑制的、极其微弱的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并非剧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与此同时,被我右手死死攥着、紧贴身侧的乌沉匕首,鞘身猛地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震动!那缠绕其上的狰狞异兽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冰冷的触感瞬间变得灼热!一股微弱却凶戾的暖流,竟顺着紧握的手心,逆着那冰封骨髓的金针寒气,顽强地、一丝丝地注入我的血脉!
这股暖流与云夙金针带来的冰寒、与牵机引的麻痹,形成了诡异而激烈的对抗!身体内部,仿佛变成了三方绞杀的战场!冰与毒在骨髓里撕扯,而那一丝凶戾的暖意,则在缝隙中顽强地左冲右突!
云夙刮除的动作,骤然停顿。
他缓缓抬起眼。
那双古井无波的寒潭深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完整地、毫无阻碍地,对上了我因这诡异变化而骤然收缩的瞳孔。
他的目光,穿透了我眼中残留的恐惧和恨意,仿佛直接落在那柄紧攥的匕首上,落在那股正与他的金针寒气激烈对抗的凶戾暖流上。
清冷的眉梢,极其细微地,向上挑动了一下。
那并非惊讶,而是一种…冰冷的、终于捕捉到猎物致命弱点的、洞悉一切的兴味。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将沾满污血和青黑色毒素的银色器具,移到我眼前。
器具尖端,除了粘稠的毒血腐肉,赫然还粘着几缕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的、闪烁着微弱金红色泽的奇异丝线!它们在幽蓝的灯火下,如同活物般微微扭动,散发着一种与周围死亡气息格格不入的、微弱却古老的气息!
云夙的目光,从那些金红丝线,移回我的脸,最终,落在我因内部激烈对抗而微微颤抖的右手上——那只紧握着乌沉匕首的手。
他薄唇微启,清冷的声音在寂静如墓的石室里响起,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冻结的探究:
**“秦昭,你的血里…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