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下的议和试探
阴影下的议和试探 (第2/2页)驿馆内的正厅,烛火摇曳,光线忽明忽暗。厅内的桌椅都是当年蜀王府留下的,虽有些陈旧,却仍透着“汉家规制”的庄重。林宇端坐主位,身上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常服,没有佩戴任何饰物——既不穿明军的官服(怕被福建政权抓住把柄),也不穿清廷的服饰(不愿承认其统治),这常服的款式,是他特意让人按宋代“士大夫便服”改良的,取“汉家衣冠”之意。陈墨侍立在他身侧,手里握着一份密报,上面是江南探子送来的消息——清廷正忙着在江南推行“科举拉拢”,想让汉人读书人归顺,可收效甚微,不少读书人宁愿躲进深山,也不愿剃发应试。曾英、秦翼明等几员川东军的悍将,则按刀立于门侧——他们都是明末将领,曾随熊廷弼、袁崇焕抗清,身上的甲胄上还留着当年与清军作战的刀痕。曾英的甲胄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那是崇祯十六年在锦州与清军作战时留下的,他常说“这刀痕是满人给我的‘礼物’,我得好好收着,将来加倍还回去”。此刻,他们的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孙有德和阿林,毫不掩饰其中的敌意。整个厅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孙有德感受到这股压迫感,额角微微渗出冷汗。早就听说林宇治军极严,又深得蜀地百姓拥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驿馆虽小,却处处透着“汉家风骨”,连桌椅款式都用宋代的,显然是在暗拒我大清的“正统”,他心里有些发怵,却还是强作镇定——他知道,这次谈判若失败,不仅自己会被摄政王问责,连老师范文程也会受牵连。范文程曾私下对他说“林宇乃西南柱石,若能招降,蜀地可定;若不能,需摸清其虚实,为日后大军南下做准备”。他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上前两步,双手捧着一卷用明黄绫子包裹的文书,绫子边缘绣着简单的龙纹——这龙纹是清廷改良的“五爪龙”,与汉家传统的“三爪龙”不同,透着“皇权独霸”的意味。文书中央盖着一枚鲜红的大印,那是大清摄政王济尔哈朗的印玺。他的声音带着刻意修饰的平稳,却难掩一丝紧张:“林将军安好。在下孙有德,奉大清摄政王济尔哈朗殿下谕令,特来晓谕将军。”
林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先让他把话说完,看看清廷到底想给什么“条件”——是许我高官厚禄,还是逼我剃发归顺?又想逼我做什么让步,是交出蜀地兵权,还是配合他们攻打福建政权?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茶是蜀地特产的蒙顶茶,曾是唐代的“贡茶”,他特意用这茶招待来使,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蜀地有自己的“珍宝”,无需靠清廷的“恩赐”过日子。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孙有德的脸,观察着他的微表情——孙有德说话时,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文书的绫子,显然是心里没底。
孙有德深吸一口气,展开文书,用抑扬顿挫的腔调读了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设计,透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谕川逆林宇知悉:尔本明廷微末,昔年不过一偏裨小将,不思天命已归我大清——自世祖章皇帝入关以来,定鼎燕京,扫平流寇,救万民于水火,此乃天命所归!尔竟敢纠合残寇,窃据蜀地,负隅顽抗,抗拒王师!”他特意加重了“天命所归”四个字,这是清廷劝降时常用的话术,想让汉人相信“满人统治是天意”。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林宇,见林宇面无表情,心里更没底了——按他以往的经验,听到“川逆”“残寇”这样的字眼,对方要么暴怒(如山东守将当年就拍案而起),要么心虚(如江南一些地主乡绅听到“抗拒王师”就吓得发抖),可林宇却像没事人一样,只是端着茶杯,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硬着头皮继续读道:“自尔据蜀以来,致使蜀地生灵涂炭,田园荒芜,百姓流离失所,地方糜烂不堪!此等罪孽,罄竹难书,若再不悔悟,必遭天谴!”这话纯属颠倒黑白——蜀地的糜烂,多半是清军屠城、流寇作乱造成的,可清廷却把罪名推到林宇头上,想以此逼他愧疚投降。
开篇便是赤裸裸的指责与定罪,仿佛林宇已是阶下囚。站在一旁的瓜尔佳・阿林,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手按在顺刀的刀柄上,眼神挑衅地扫过林宇和诸将,这些汉人就是贱骨头,不吓一吓就不知道归顺。当年我祖父在辽东,就是靠“屠城”让汉人乖乖听话的,如今对付一个林宇,不过是小菜一碟,他在心里鄙夷地想着,甚至故意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青砖,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试图用动作施压。他还特意摸了摸腰间的翡翠佩件,那是他父亲送他的“护身符”,据说能“镇住汉人邪祟”——在他眼里,汉人不过是“未开化的蛮夷”,需要满人来“教化”。
曾英忍不住握紧了刀柄,指节泛白——他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两个满口胡言的家伙砍了,尤其是阿林那副“高人一等”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当年在锦州屠城的清军将领。可他看到林宇微微摇头的眼神,又强行忍住了——林宇之前叮嘱过“先听他们说,别冲动,摸清底细最重要”。秦翼明也皱紧眉头,眼神里满是怒火,低声对身边的士兵说了句什么,士兵立刻会意,悄悄退了出去——那是去加强驿馆外围的戒备,防止清廷有埋伏。这些满人,嘴上说着“议和”,指不定在外面藏了多少人手。当年洪承畴降清后,清廷就是用“议和”的名义,骗杀了不少明军将领,我们可不能重蹈覆辙,秦翼明在心里警惕地想着。
孙有德感受到厅内愈发紧张的气氛,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文书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他赶紧收起文书,换上一种仿佛施恩般的口吻,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温和,像是在给林宇“台阶下”:“将军,摄政王殿下深知蜀地百姓困苦,也惜将军之才,不愿再动刀兵。今日前来,并非为‘问罪’,而是为‘赐恩’——朝廷愿给将军一条‘生路’,也给蜀地百姓一条‘活路’。”
他伸出手指,一条一条地细数着清廷的“价码”,每说一条,都刻意停顿一下,观察林宇的反应:“第一条,承认将军现状——若将军能幡然悔悟,归顺大清,那么将军现在控制的四川地面,朝廷可暂允将军继续治理,无论是民政还是军政,都可‘暂行旧例’。”这话听起来像是“放权”,实则藏着险恶的算计——“暂允”二字,明摆着是缓兵之计,清廷不过是想先稳住林宇,等平定江南、腾出兵力后,再回头收拾西南;更阴险的是,“承认现状”也是分裂诱饵,想让林宇与福建隆武政权彻底划清界限,成为清廷“管辖下的藩属”,孤立无援。
孙有德见林宇依旧面无表情,又抛出更诱人的条件:“第二条,恩赏王爵——摄政王殿下亲口许诺,只要将军归顺,可封将军为‘蜀王’,世镇西南,子孙后代永享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