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3章江上风波
第0213章江上风波 (第2/2页)“没什么,就是个普通坠子。”
苏文秀没再追问,但眼神更深了。她转头对随从吩咐:“给这位老伯赔点钱,算是补偿打翻的菜。”又对莫老憨说,“老人家,你这女儿……养得很好。”
说完,她深深看了阿贝一眼,转身离开。几个随从连忙跟上,留下码头上窃窃私语的众人。
莫老憨松了口气,低声对阿贝说:“以后可不敢这样了,那些有钱人咱们惹不起。”
阿贝点头,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玉佩。刚才那位夫人看她的眼神,好奇怪。像是认识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爹,那位夫人……是哪里的?”
“听口音是沪上来的。”莫老憨收拾着鱼摊,“好了,别想了,快卖完鱼,下午还要去王先生那儿念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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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私塾。
王先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秀才,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私塾设在镇东头的一座旧祠堂里,学生不多,七八个男孩,阿贝是唯一的女学生。
今天讲的是《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王先生摇头晃脑地念着,学生们跟着读。
阿贝握着毛笔,在粗糙的毛边纸上认真临摹。她的字已经写得有模有样,笔锋虽稚嫩,但结构工整。王先生踱步到她身边,看了片刻,点头赞许:“不错,比那些皮小子强多了。”
下课后,其他孩子一哄而散,阿贝留下帮王先生整理书册。
“先生,我有个问题。”她犹豫着开口。
“说。”
“如果……如果一个人,从小就和家人失散了,她该怎么找到他们?”
王先生停下手中的动作,透过镜片看着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阿贝咬了咬嘴唇,从怀里取出那半块玉佩:“我爹娘说,我是他们捡来的。只有这个。”
玉佩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雕刻着精细的云纹,缺了一角,像是被人为分开的。
王先生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良久,神情渐渐凝重:“阿贝,这玉佩……不是凡品。这玉质、这雕工,至少是官宦人家或者巨贾大族才有的东西。你确定要寻亲?”
“我不知道。”阿贝诚实地说,“养父母对我很好,我不想伤他们的心。但是……有时候夜里做梦,会梦见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还有一个小女孩,看不清脸,但觉得特别亲。”
王先生沉默片刻,将玉佩还给她:“孩子,有些缘分,强求不得,也避不开。你若真想找,等再大些,可以去沪上看看。这玉佩的样式,像是那边的风格。”
沪上。
又是沪上。
阿贝握紧玉佩,冰凉的玉石贴着掌心,却有种奇异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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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阿贝回到家时,发现屋里来了客人——是早上在码头遇见的那位贵妇的随从之一。
“阿贝姑娘回来了。”随从站起身,态度客气了许多,“我家夫人让我送点东西来。”
桌上放着几个精致的礼盒:两匹上好的棉布,一盒糕点,还有一个小布包。莫老憨和妻子局促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夫人说,早上的事是她的人不对,这点心意算是赔礼。”随从打开那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块银元,“还有,夫人听说阿贝姑娘在念书,这点钱算是资助学费。”
莫老憨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早上的事已经过去了,这钱我们不能收……”
“老人家,您就收下吧。”随从压低声音,“我家夫人还说……如果阿贝姑娘以后想去沪上,可以去找她。她在沪上开了一家绸缎庄,叫‘锦绣坊’,打听苏文秀的名字就能找到。”
说完,他放下东西,告辞离开。
屋子里陷入沉默。莫老憨的妻子摸着那两匹布,布料柔软厚实,是他们从没见过的上等货色。
“他爹,这可怎么办?”
莫老憨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半晌才说:“阿贝,你怎么想?”
阿贝看着桌上的银元,又摸摸怀里的玉佩。晨光中那位夫人复杂的眼神,午后王先生凝重的表情,还有梦中那个模糊的旗袍身影……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但她看向养父母担忧的脸,摇了摇头:“爹,娘,我不去。这里就是我的家。”
她拿起那几块银元,塞回布包里:“这些,明天我去镇上还给那位夫人的绸缎庄分号。咱们的日子虽然清苦,但不能平白受人恩惠。”
莫老憨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眼眶红了:“好孩子……爹娘没白养你。”
夜深了,阿贝躺在阁楼的小床上,窗外是潺潺的流水声。她握着胸口的玉佩,第一次仔细端详上面的纹路——云纹缠绕,中间似乎有个字,但残缺了,看不全。
缺的那一半,在哪里?
另一个戴着它的人,此刻在做什么?
她不知道,在几百里外的沪上贫民窟,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孩,也正握着一块同样残缺的玉佩,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试图辨认上面的字迹。
两块玉佩,隔着山水。
两个女孩,命运未卜。
而沪上的夜,才刚刚开始。
(第二百一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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