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暗金余烬
第165章 暗金余烬 (第2/2页)不是疑问,是陈述。
赵大雷往前站了半步,挡在林筱和璟言锋前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守灯人。”男人说,语气依旧平淡,“或者说,曾经是。”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林筱脑海。她下意识攥紧了怀里的油布包。
男人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但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陈守拙还好吗?”
“他……”林筱的声音哽了一下,“他留在岛上了。”
男人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是他的风格。”
他转身走向船舱:“进来吧,外面风大。放心,如果我想对你们不利,你们上船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这话说得很直白,也很自信。赵大雷看向璟言锋,璟言锋微微点头。三人跟着男人走进船舱。
船舱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大,被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工作间。墙上挂着海图,桌上摆着各种仪器,有些林筱认识——气象仪、声呐显示器,有些她不认识,造型古怪,像是自制设备。舱内有一股淡淡的机油味和旧纸张的味道,和陈守拙的石室有些相似,但更杂乱。
男人在桌后的椅子上坐下,示意他们也坐。中年男人和另外几个人没有跟进来,舱内只有他们四个。
“我叫陆怀山。”男人说,“三十年前,我是陈守拙的师弟。”
林筱睁大眼睛。
“很意外?”陆怀山笑了笑,这次笑意深了些,但依旧有些冷,“守灯人一脉,最鼎盛时有十几支,分散在各个‘节点’。我和陈师兄同出一师,但他选了守岛,我选了……另一条路。”
“什么路?”璟言锋问。
“追查根源的路。”陆怀山说,“守灯是治标,堵漏是救急。但如果不找到污染源到底是什么、从哪里来,堵住一个漏点,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总有一天,会堵不过来。”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泛黄的文件,推到桌上。文件上是一些模糊的卫星照片和地形图,用红笔圈出了几个点。
“过去五十年,全球范围内确认的‘擦除现象’有七起,其中三起被成功封锁,两起失控后被整体沉埋,一起至今仍在活跃,还有一起……”他顿了顿,“就是你们经历的这个,现在也沉了。”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陈师兄守的岛,是已知的第四个节点。而根据我的追踪,所有这些节点,都指向同一个源头——一个目前还未完全显形,但确实存在的东西。”
“什么东西?”林筱问。
“我不知道。”陆怀山坦然说,“只知道它古老,庞大,而且……正在醒来。节点泄漏加剧,就是它醒来的征兆。”
舱内一片寂静。只有船体随着海浪摇晃的吱呀声。
“你们带出来的东西,”陆怀山看向油布包,“是陈师兄的日志?”
林筱犹豫了一下,点头。
“能给我看看吗?”陆怀山说,“不白看。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们如何暂时稳定你朋友肩上的侵蚀——不是压制,是真正的稳定,让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直到找到彻底清除的方法。”
璟言锋看向林筱。林筱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打开了油布包,取出那本日志,递给陆怀山。
陆怀山接过的动作很轻,像是接过什么易碎的珍宝。他翻开封面,看到第一页的字迹时,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一页页翻看,速度很快,但眼神专注。
他翻到中间那页被水渍浸过的记录时,停顿了很久。
然后他继续往后翻,直到最后一页。
“静待有缘人……”他轻声念出那句绝笔,然后合上日志,闭上眼睛。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把日志递还给林筱:“谢谢。我看完了。”
“你看完了?”赵大雷疑惑,“这么快?”
“重要的不是字。”陆怀山说,“是字里行间的东西。陈师兄的状态、岛的变化、泄漏的规律……这些信息已经在我脑子里了。”
他站起身,走到一个锁着的柜子前,用钥匙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小铁盒。铁盒打开,里面是几支密封的玻璃管,管子里装着淡金色的液体。
“这是‘锚定剂’。”他取出一支,递给璟言锋,“口服。喝下去之后,你肩上的侵蚀会被暂时‘锚定’在原地,不再扩散,也不会再消耗你的生命力。但代价是,它会和你共生更长时间,彻底清除的难度会加大。”
“能管多久?”璟言锋接过玻璃管。
“看你的体质。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陆怀山说,“一年内,你必须找到彻底清除的方法,否则锚定剂失效,侵蚀会以更猛烈的速度反扑。”
璟言锋看着手中那管淡金色的液体,没有犹豫,拧开密封盖,一饮而尽。
液体没什么味道,像清水。但喝下去几秒钟后,他感觉右肩传来一阵奇异的温热,紧接着是轻微的麻痹感。他扯开衣领低头看——那团蠕动的漆黑,竟然真的停止了蠕动,像一幅凝固的纹身,印在他的皮肤上。
疼痛消失了。
不是缓解,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轻微的麻木感,像是那块皮肤不属于自己。
“感觉如何?”陆怀山问。
“不疼了。”璟言锋说,“但也感觉不到那块皮肤了。”
“正常。锚定的代价之一。”陆怀山收回目光,看向林筱,“现在,该履行我承诺的另一部分了——告诉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走回桌边,在海图上画了一条线:“船会送你们到最近的海岸,大概六小时后抵达。上岸后,去这个地方——”
他写下一个地址,撕下纸条递给林筱。
“那里有我一个老朋友,开中医馆的,表面上是治疑难杂症,实际上是处理一些……‘特殊伤势’的地方。他会帮你朋友做进一步检查,确保锚定剂稳定生效。”
林筱接过纸条。地址是一个她没听过的城市,街道名很陌生。
“然后呢?”她问。
“然后,你们有两个选择。”陆怀山说,“第一,就此打住,带着陈师兄的日志回去,交给相关部门——如果你们信得过他们的话。然后忘记这一切,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祈祷污染不会扩散到你们家门口。”
“第二呢?”
“第二,”陆怀山看着他们,“加入我,一起追查源头。这条路很危险,可能会死,可能会变成你朋友这样,也可能最后什么都找不到。但如果我们找到源头,或许能真正解决问题,而不只是堵漏。”
他说得很平静,但林筱能听出话语里的重量。
舱内再次陷入沉默。船体摇晃,仪器发出轻微的电流声。透过舷窗,能看见外面湛蓝的天空和海面,一切看起来那么正常,那么平静。
但林筱知道,这平静之下,是陈守拙用生命沉入深海的秘密,是那位化为尘埃的前辈孤独的守望,是陆怀山追踪了三十年的阴影,是璟言锋肩上那团虽然被锚定但依然存在的漆黑。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油布包。日志封皮上,似乎又闪过了一丝极微弱的、暗金色的光。
这次赵大雷和璟言锋也看见了。
“那光是……”赵大雷皱眉。
陆怀山也看见了。他盯着油布包看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陈师兄最后,是不是给了你们一盏灯?”
林筱一愣:“没有。只有日志,和一些药……”
“不。”陆怀山摇头,“他给了。他把自己守了一辈子的灯,最后那点余烬,封在了日志里。薪火相传——传的不是知识,是火种。”
他伸出手:“能把日志再给我看看吗?最后一页。”
林筱把日志递过去。陆怀山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对着阳光,仔细看那页纸的质地。然后他伸出手指,在“绝笔”两个字上轻轻摩挲。
“果然。”他低声说,“他把最后一点灯焰,封进墨里了。所以这日志才会发热,才会发光。”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陈师兄这是……把最后的希望,押在你们身上了。”
林筱感觉怀里的油布包突然变得沉重。那不是物理上的重量,是某种更沉重的东西——责任,或者宿命。
“我们……”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陆怀山把日志还给她,“上岸后,去那个中医馆。在那里,你们有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给我答案。”
他站起身,走向舱门:“现在,去休息吧。房间准备好了,有干净的衣服和食物。”
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三人。
“顺便说一句,”他说,“你们不是唯一从岛上逃出来的人。”
林筱猛地抬头:“什么?”
“岛沉之前,监测显示有另一股能量反应从岛西侧脱离,方向不同。”陆怀山说,“如果那不是误判,那么除了你们,还有别人也出来了。可能是岛上原本就有的‘东西’,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
他拉开门,海风灌进来。
“好好休息。三天后见。”
门关上了。
舱内只剩下三人,和桌上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还有怀里那本封存着最后灯焰的日志。
海面依旧平静。
但林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