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烽烟
绝境烽烟 (第2/2页)“死战?”林凡眼中锐光一闪,“凭城固守,或许能拖上一时,但粮尽援绝,内乱一生,终是城破人亡之局。”
“那……太守之意是?”文聘忍不住问道。
林凡的手指,猛地点在舆图上江夏城北面、汉水之畔的一个位置——沙羡。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困守孤城。”林凡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激昂,“周瑜断我湖路,曹仁攻我西陵,皆以为我已无力他顾,只能龟缩。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集结所有剩余机动兵力,主动出击,北渡汉水,突袭沙羡!”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沙羡位于汉水北岸,属江夏郡北部,目前由曹军一部驻守,是曹仁襄阳防线的前哨之一。在自身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不救西陵,不保湖区,反而去渡河攻击曹军据点?这简直是疯了!
“太守!万万不可!”文聘急道,“我军兵力本已捉襟见肘,若再分兵北上,江夏本城防务空虚,万一吕蒙或甘宁趁机来攻,如何抵挡?且渡河作战,风险极大,若不能速克沙羡,陷入僵持,则进退失据,必败无疑!”
张嶷也道:“沙羡虽非重镇,然其背靠汉水,曹军水师可从襄阳顺流而下支援。我军渡河器械不足,水军又被甘宁牵制,此去无异送死!”
就连蒋琬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唯有贾诩,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舆图上的沙羡,又看看林凡,眼中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甚至……有一丝激赏。
林凡迎着众人质疑的目光,沉声道:“诸君所虑,我岂不知?然而,兵法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如今江夏三面受敌,处处被动,若不行险招,出奇制胜,唯有坐以待毙!”
他走到沙羡位置,手指重重点下:“我选沙羡,原因有三:其一,此地守军不多(约千人),且以为我军绝不敢北上,防备必然松懈,可收奇袭之效;其二,沙羡位于汉水北岸,毗邻云梦泽边缘。袭取沙羡后,我可率军迅速遁入云梦泽茫茫水网芦苇荡中!那里地形复杂,舟车难行,大队敌军难以追剿,却是我军擅长的水网游击之地!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凡目光灼灼:“沙羡一失,犹如在曹仁襄阳防线的侧腹插上一刀!他岂能坐视?必调兵回援,甚至可能被迫减缓对西陵的攻势!如此一来,西陵压力可减,段煨或有一线生机!同时,我率军跳至外线,进入云梦泽,周瑜的湖区封锁对我便失去大半效力!我可从云梦泽获取补给(泽中多鱼虾莲藕),并可择机袭击曹军或江东的运输线,变被动为主动!”
“此乃‘围魏救赵’,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林凡斩钉截铁,“以一支偏师之险,撬动整个僵局!或许不能解江夏之围,但足以搅乱敌部署,争取时间,甚至……创造新的机会!”
厅中一片寂静。众人被林凡这大胆到极点的计划震撼了,仔细思索,却又觉得在绝境之中,这或许是唯一一条不是坐以待毙的路。风险巨大,但回报也可能巨大。
文聘深吸一口气,抱拳道:“若太守决意行此险招,末将愿留守江夏!凭城防之固与剩余兵力,必保城池不失,以待太守佳音!”
张嶷咬牙道:“‘夜枭’擅长潜伏突袭,末将愿率‘夜枭’精锐,为太守前驱,夺取渡河船只,侦察沙羡敌情!”
杜袭道:“下官必竭尽全力,稳定城内民心,调配物资,支持守城与远征!”
马钧则默默指向几件他最近试制的、适合沼泽地带使用的小型折叠弩和便于携带的“火折子”(改进的火种)。
蒋琬看着眼前这群在绝境中依然斗志昂扬、甚至准备行险一搏的江夏文武,心中受到的冲击难以言表。他终于明白,为何林凡能以区区一郡之地,扛住天下两大强权的压力至今。这不仅仅是因为地利和计谋,更是因为这种不屈的意志和敢于在绝境中亮剑的胆魄!
他起身,对林凡深深一揖:“林太守胆略,琬钦佩之至。琬虽为客使,然亦为汉臣。今日之议,琬必守口如瓶。并会立刻修书,将江夏决死之志与……此间形势之危,如实禀报我主与诸葛军师。或许……能让我主三思。”
林凡郑重还礼:“有劳公佑先生。”
贾诩此时缓缓开口:“太守此计,虽有七分险,却有三分胜算。然需注意几点:渡河需隐秘迅速,最好能利用夜色或雾天。沙羡务必一击即下,不可拖延。入云梦泽后,当以保存实力、扰乱敌军为主,不可恋战贪功。另外……”他看向林凡,“太守需择一稳重之将留守江夏,文将军确是最佳人选。至于随太守北上之人,非智勇兼备、坚韧不拔者不可。”
林凡点头:“文和先生所言极是。留守重任,便拜托文聘将军!张嶷,你率‘夜枭’及五百最精锐步卒,为我前锋!我自领一千五百步卒(含部分汉中兵及敢战新附者)为中军!三日后,子夜时分,于城北池口秘密集结,寻机渡河!”
“段煨将军那边……”张嶷仍不放心西陵。
林凡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西陵……只能靠段将军自己了。我们若能搅动局势,便是对他最大的支援。传令给我们在荆山活动的游击小队,不惜一切代价,设法将我军北上袭击沙羡的消息,以及……曹仁可能因此分兵的消息,送到西陵!让段将军知道,他并非孤军!”
命令下达,整个江夏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开始进行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调整。文聘全面接手城防,重新调配兵力,摆出死守姿态。张嶷的“夜枭”和精选的五百锐士进行最后的准备和强化训练。林凡则与杜袭、马钧一起,清点所能携带的所有轻便物资:粮食、药品、箭矢、火种、工具……
三日后,夜,无月,江风凛冽。
池口,汉水南岸一处偏僻的河湾。数十条征集来的渔船和小型运输船静静停泊,船上覆盖着芦苇伪装。岸边,两千余名挑选出来的将士,沉默肃立,甲胄俱全,只带三日干粮和必要武器,目光坚定地望着对岸无尽的黑暗。他们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但为了江夏,为了那面“汉帜”,别无选择。
林凡站在最前,最后回望了一眼黑暗中矗立的江夏城墙轮廓,那里有他数月经营的心血,有信赖他的百姓,有并肩作战的同袍。
“出发!”没有激昂的演说,只有简短的二字命令。
船只悄然离岸,驶向黑暗笼罩的汉水北岸,驶向未知的险地,也驶向一场注定要震动荆襄的奇袭。
而就在林凡渡河北上的同一夜,西陵城下,曹军发动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夜袭。段煨身被数创,仍死战不退。江夏本城,吕蒙似乎察觉到什么,指挥水军对水寨进行了试探性加强攻击。荆南零陵,刘备手持蒋琬的密信,与诸葛亮彻夜长谈,仍未做出最终决定。
绝境烽烟,已然点燃。而林凡这把投向绝境之外的火种,能否燎原,能否为江夏烧出一条生路?
答案,就在对岸的黑暗中,在云梦泽的迷雾里,也在即将到来的、更加惨烈的搏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