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艳红主动发出信息:“谈谈?”
第139章:艳红主动发出信息:“谈谈?” (第2/2页)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在她心中疯狂生长、缠绕。恐惧、羞耻、对可能后果的忧虑,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它淹没。但另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冲动——对现状的极度不耐,对被动处境的深深厌恶,以及对“厘清”和“边界”的近乎绝望的渴望——支撑着这株幼苗,在冰冷的潮水中顽强地探出头。
她需要谈。必须谈。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夜,越来越深。窗外城中村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和模糊的音乐声。屋内的闷热依旧,汗水浸湿了她单薄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太急,带得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她在狭窄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焦躁的兽。几步走到墙边,又猛地折返。心跳得很快,手心再次被冷汗浸湿。
怎么谈?打电话?不,她绝没有勇气直接听到韩丽梅那冷静的声音。面对面?更不可能。那间总裁办公室,对她而言,无异于心理上的刑场。
只剩下……信息。文字。可以斟酌,可以修改,可以给自己留下思考和反应的缓冲时间。
她走到床边,拿起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着她苍白、紧张、却带着一种奇异决绝的脸。她点开通讯录,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寻找那个她从未主动联系过、却早已在无数个噩梦中反复出现的名字。
没有。她的通讯录里,当然不会有韩丽梅的私人号码。她只有公司内部通讯系统里的“总裁办公室”分机号,以及企业通讯录里那个永远不会被回复的、公事公办的邮箱地址。
她的心沉了一下。是啊,她连联系对方的直接渠道都没有。她们之间,隔着天堑。在韩丽梅的世界里,她大概只存在于“员工档案”和“待评估变量”的列表里,不配拥有私人联系方式。
挫败感像冰冷的针,刺向她刚刚鼓起的、脆弱的勇气。但下一秒,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闪过——那天在总裁办公室,韩丽梅递给她那份DNA报告时,似乎……提到过一个“加密的、一次性的电子邮箱地址”,说是仅在“生死攸关且完全无法解决”时,可以通过此方式联系。那个邮箱地址,韩丽梅当时好像随口提过,或者说,是她当时过于震惊,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音节和字母组合,根本没记住?
不,等等。她好像……写在什么地方了?在那种极度的混乱和冲击下,她会有意识地记录吗?
她猛地转身,扑向那个被她扔在墙角、从总裁办公室带回后就没再动过的、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那是她的包,里面装着那天遗忘的所有东西。她颤抖着手,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
那部没电的旧手机,干瘪的钱包,几支廉价的笔,一本边缘卷起的笔记本,几片皱巴巴的纸巾,还有……一张对折起来的、边缘有些毛糙的、从某个报告或文件上撕下来的、印着复杂英文和德文的纸片。
她拿起那张纸片。是DNA报告的内页之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在纸张背面的空白处,靠近边缘的地方,有几行极其潦草、笔画歪斜、几乎难以辨认的、用蓝色圆珠笔写下的字母和数字组合。那字迹,是她自己的。是在韩丽梅说出那个邮箱地址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指却凭着某种本能,颤抖着、无意识地在手边能碰到的纸片上,胡乱记下的!
“S.@.**”
地址不完整,有几个字母模糊不清,像是“S”开头,后面跟了一串看似随机的字母和数字,域名也很奇怪,不像常见的邮箱服务商。而且,韩丽梅说的是“一次性的”、“加密的”。这意味着,这个地址可能只能用一次,用过即失效,或者,有严格的使用条件。
但此刻,这串残缺、模糊、充满不确定性的字符,却像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线微光,一根可能连接着对岸的、摇摇欲坠的绳索。
她死死盯着那串字符,心脏狂跳。是它吗?能用吗?韩丽梅会看吗?她该用这个地址吗?这算不算“生死攸关”?显然不算。那她擅自使用,会引发什么后果?韩丽梅会不会认为她“越界”、“不识好歹”,从而彻底关闭这唯一的、脆弱的联系通道,甚至,在“评估”中给她打上“不安分”、“难以控制”的标签?
风险巨大。未知的深渊。
但……如果不用,她还有其他选择吗?继续在这片无声的、充满评估目光的泥沼中挣扎,等待不知何时会落下的下一道裁决?
不。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腔起伏,带着决绝的力度。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几乎从未使用过的邮箱APP(为了接收某些网站的验证码而安装的)。她的手指冰冷、僵硬,在虚拟键盘上,一个字母、一个数字地,敲下那串残缺的地址。有几个模糊的字符,她凭着印象和猜测,尝试了几种可能的组合。最终,收件人一栏,出现了一个看起来极其古怪、不像正常邮箱的地址。
然后,她盯着空白的正文编辑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无法落下。
说什么?怎么说?
“韩总,您好,我是张艳红。关于我父亲的治疗费用,以及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和您谈一谈。”
太直接?太生硬?会不会显得冒犯?
“姐姐,我是艳红。有些事,我觉得我们需要沟通一下。”
不!“姐姐”这个称呼,绝不能出现。那只会提醒对方她们之间那荒谬的、不被承认的“关系”,可能引发反感。
删掉,重写。
“韩总,打扰了。我是行政部张艳红。对于您之前提供的帮助,我非常感激。同时,关于后续的一些事宜,我希望能有机会与您简单沟通。不知您是否方便?”
公事公办的口吻。强调“感激”,表明“沟通”的意愿,但将“事宜”模糊化。这样……可以吗?
她反复读着这几行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斟酌再三。太卑微?太客气?会不会显得她在“乞求”谈话?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远处高楼顶端的霓虹灯光,在夜空中切割出冰冷而遥远的图案。时间,在无声的挣扎和反复删改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半小时。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黏腻感。胃部的绞痛再次清晰起来,混合着极度的紧张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
最终,她盯着屏幕上那几行被她修改了无数遍、最终定格下来的、简短到极致、也克制到极致的文字,眼神里最后一丝犹豫,被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就这样吧。无论结果如何。
她纤细的、微微颤抖的指尖,轻轻点下了屏幕上的“发送”按钮。
一个小小的、代表“发送中”的旋转图标,在屏幕中央亮起,旋转了几圈,然后,消失。
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
成功了。
那封简短到只有三行字、措辞谨慎到近乎疏离的邮件,带着她所有的不安、挣扎、试探和那一点点微弱的、想要“厘清”的渴望,穿过虚拟的网络,投向了那个神秘的、一次性的、可能早已失效、也可能连接着三十八层那间冰冷办公室的加密邮箱。
像一颗投入深海的、微小的石子。甚至激不起一丝可见的涟漪。
张艳红维持着发送邮件后的姿势,一动不动。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脸。她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呼吸,只感到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虚空,和一种……事情终于被推动、无论走向何方都已无法挽回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放下手机,屏幕自动熄灭,房间重新陷入昏暗。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后倒在冰冷、坚硬的木板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片模糊的、被渗水渍出的污迹。
信息发出去了。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那个站在云端、掌控一切的女人,会如何回应这颗来自泥泞深处的、微弱的石子。
是石沉大海,彻底的无视?
是冰冷的、程式化的拒绝?
还是……会激起一丝,哪怕是最微小的、属于“评估者”对“变量”意外行为的好奇,或者,其他什么她无法预测的反应?
夜,寂静无声。
只有远处城中村某处,传来一声悠长、凄凉的、不知是猫叫还是什么动物的哀鸣,划破沉闷的夜空,然后,又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张艳红躺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像一具被遗弃在荒原上的、失去了所有力气的躯壳。
但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却异常地亮。那里面,没有了泪水,没有了崩溃,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执拗的、望向未知深渊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