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魂归来
第53章:魂归来 (第1/2页)居庸关。
血雾裹着初冬的霜气,沉甸甸压在这座千年雄关的断墙残堞上。关墙下,蒙古人的尸体堆得像道缓坡,暗红的血顺着坡体往下淌,在冻土上冻成斑驳的冰棱,可更多的铁骑仍像涨潮的海水般,一波波往城墙上撞。关墙上,箭矢密得能遮天,滚木礌石砸下去时,总能带出一片骨肉碎裂的闷响,混着战马的嘶鸣,在山谷里来回荡。
王贵站在东侧敌楼的废墟上,手中神机炮的炮管烫得能燎掉掌心的皮,他却死死攥着,指节泛白。身后,五十名神机营士卒只剩十九个,个个带伤,有的胳膊吊在胸前,有的腿上裹着渗血的布条,没人吭声,只是喘着粗气往炮膛里塞装填物。
“将军!火药——就剩最后一桶了!”满脸烟尘的副将扑过来,嗓子喊得嘶哑,带着哭腔。
王贵的目光越过城墙,落在三百步外——蒙古人的回回砲正在慢悠悠组装,那玩意儿跟座小土山似的,一旦架起来,关墙再厚也扛不住几轮轰击。
“装填。”他的嗓音涩得像嚼着沙,“等他们进两百步…齐射。”
“可那是最后一…”
“执行命令!”
副将咬了咬牙,转身带人把最后那桶黑火药往炮膛里倒。铁砂、碎瓷片、生锈的铁钉,甚至还有士兵们解下的佩刀碎片,凡是能用来杀人的东西,全一股脑塞了进去。
王贵抹了把脸,掌心沾着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弟兄们的,又热又黏。脑子里像有两拨人在打架,一边是清晰得能刺痛神经的战场景象:箭矢破空的锐响、部下中箭时喷出的血花、自己挨那二十七箭时,箭簇钻肉的凉意在骨头缝里窜;另一边却是混沌的碎片:金陵地宫的金光、陛下赵宸的脸、那枚断了又合上的虎符,还有母亲鬓角的白发,在灯下晃得人眼酸。
“我是王贵。”他喉结滚了滚,喃喃自语,“神机营副将…十月二十那天死了,十月二十四…又活过来了…”
“将军!您说啥?”副将没听清,凑过来问。
“没什么。”王贵甩了甩头,把那些乱飘的思绪压下去,举起令旗,“准备——”
回回砲动了。三十头犍牛拖拽着那庞然大物,铁轮在冻土上犁出半尺深的沟,碾得枯草断成齑粉。砲车周围,围着一圈举着巨盾的重甲步兵——铁木真显然吃够了神机炮的亏,这回特意做了防护。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八十步——
“放!!!”
王贵的吼声刚落,十门神机炮骤然齐鸣,震得敌楼残木簌簌往下掉!黑火药推着密密麻麻的杀伤物,像道死亡风暴撞在巨盾阵列上。盾碎、甲裂,冲在最前面的蒙古兵像破布似的被撕开,血雾瞬间腾起。可也就三十多个人倒下,后面的重甲步兵立刻补上来,继续推着砲车往前挪。
“装填要时间!他们冲上来了!”副将的声音带着绝望。
王贵盯着那些顶着箭雨往前冲的蒙古人,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他战死前的最后记忆。同样是回回砲逼近,同样是这让人喘不过气的绝望时刻。当时的他,是怎么下令的?
“火油!”王贵猛地转身,眼睛亮得吓人,“还有多少火油?!”
“地窖里还有十几桶,可是…那玩意儿烧不了多久啊!”
“全部搬上来!快!”
士卒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七八个人连滚带爬冲下敌楼,片刻后扛着沉重的木桶往上爬,桶沿晃出的火油滴在台阶上,留下一串黑印。
王贵蹲下身,一把撬开桶盖,刺鼻的猛火油气味瞬间冲上来,呛得人眼睛发酸。他撕下胳膊上的衣袖,蘸满火油,缠在箭簇上。
“所有人!火箭准备!等他们进三十步…射砲车!”
“将军,火箭射不穿那些湿牛皮啊!”有士兵喊。
“不是射穿。”王贵眼中闪着老将独有的锐光,“是溅上去。”
他想起来了——战死前最后一刻,他就是这么做的:用火箭把火油溅在砲车上,再用神机炮的余温…引燃。
记忆在一点点复苏,和眼前的战场景象重叠在一起。
砲车进入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放箭!!!”
数十支火箭腾空而起,划出一道道凄艳的弧线,精准撞在回回砲的湿牛皮蒙面上。油花四溅,在牛皮上洇开一片黑渍。
几乎同时,王贵端起最后一门还能发射的神机炮,对准砲车方向——
“轰!”
炮口喷出的不是铁砂,而是一团炽热的气浪。那是黑火药燃烧后的余温,足够了…
“呼——!!”
火焰猛地窜起!湿牛皮上的火油瞬间被引燃,火舌顺着油迹往上爬,眨眼间吞没了整个砲车。拉车的牛受了惊,疯了似的往前冲,拖着燃烧的砲车撞进蒙古军阵,引发更大的混乱,惨叫声此起彼伏。
“成了!”副将狂喜地大喊。
可王贵没笑。他拄着炮管,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那个“战死记忆”越来越清晰——当时,他也点燃了回回砲,可下一秒,二十七支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钻透了他的铠甲。
“将军小心!!!”
副将的嘶吼和记忆中的警告重叠在一起。
王贵猛地低头——
三支狼牙箭擦着他的头盔飞过,“笃”地钉在身后的木柱上,箭尾的雕翎微微颤动,那是乞颜部神箭手的标志。
记忆与现实,在这一刻彻底重合。
“原来…是这么死的。”王贵喃喃自语。他抬起头,望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关外三百步处,一面苍狼大纛下,几个蒙古将领正指指点点。
其中一人,穿着金甲白袍,手里握着一张巨弓。
铁木真麾下第一神箭手——哲别。
“找到你了。”王贵嘴角扯起一抹狰狞的笑,弯腰抓起地上一把备用弓,搭箭、拉满,弓臂弯成一道满月。
箭尖对准了三百步外的哲别。
这根本不可能射中。普通弓的极限射程也就一百五十步,神臂弓勉强到两百步,三百步…除非是传说中的技法。
脑子里,又一个碎片闪了出来。
父亲的声音忽然在耳畔炸开,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贵儿,记住——西军有种秘传射法,叫‘抛天箭’。弓仰四十五度,借风力,能及三百步。但…一生只能用三次,弓必断,臂必伤。”
王贵愣了愣。
这个记忆…是真的吗?还是复活后产生的幻觉?
可眼下,没功夫验证了。
哲别已经再次举弓,箭尖闪着冷光,对准了关墙上的他。
“去他娘的。”王贵骂了句粗话,把弓仰到极限角度。
北风,三级。
距离,三百二十步。
目标,移动中。
他闭上眼,把所有杂念都排空。那些混乱的记忆、生与死的疑惑,全沉到心底,只剩下最纯粹的直觉——属于老西军斥候之子的直觉。
松手。
弓弦发出“吱呀”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箭矢以一道诡异的高抛物线升空,在最高点几乎停顿了一瞬,然后像流星般迅猛坠落!
“嗤——”
三百二十步外,哲别手中的巨弓被一箭射穿弓臂!箭尖余势未消,擦过他的面颊,带出一道血痕。
全场死寂。
连冲锋的蒙古骑兵都顿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自家神箭手。
哲别摸了摸脸上的血,低头看着手中断裂的弓,又抬眼望向关墙上的王贵,忽然咧嘴一笑,朝他竖了竖拇指,随即调转马头,勒缰回撤。
随着神箭手后撤,蒙古军的攻势也像退潮般慢慢下去了。今日的进攻,结束了。
关墙上,幸存的守军愣了好几息,才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王将军神射!”
“蒙古狗退了!退了!”
王贵却没笑。他靠着残墙坐下,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刚才那一箭,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胳膊上的肌肉突突地跳,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那个“父亲传授抛天箭”的记忆,真实得不像话。可他的父亲,明明只是个普通老卒,哪会这种秘传技法?
除非…
“除非那不是我的记忆。”王贵喃喃自语。
他忽然想起,复活时陛下说过,系统会“优先保留忠诚、战法、北疆地形相关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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