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凡心一念
第六十章 凡心一念 (第2/2页)他俯身,猿臂一捞——
女子惊呼,声音却清越如碎玉落盘;她踉跄后退,云缎被风鼓起,像一朵乍放的昙花,在黄沙里白得惊心动魄。
蛮人臂弯已环住她腰肢,掌心粗糙如砂纸,在她白皙肌肤上留下几道红痕;女子痛得蹙眉,黑瞳里涌出泪珠,却不肯坠落,倔强地挂在睫毛,像两粒被晨露困住的星子。
“放开我!”
她挣扎,声音带着王室特有的清越,却因恐惧而微微发颤。
蛮人狂笑,刀背挑起她下颌,烈日下,刀刃映出她苍白小脸,与颈侧细腻得几乎透明的肌肤。
“再动,先划花这张脸!”
周围,几名城内青壮士兵怒吼冲来,却被蛮人弯刀轻易劈翻;血溅在女子裙摆,开出一朵朵猩红刺花,她却连闭眼都不敢,泪水终于滚落,在黄沙上砸出细小坑洞。
……
土栈窗后,陆仁静静看着。
他指尖搭在窗棂,指背因用力而泛白,却仍无出手之意。
玄觉里,女子生命波动如风中残烛,只需蛮人手腕一沉,那截纤细颈项便会折断。
“……凡人。”
他低语,像在说服自己。
可脑海里,却浮出另一幅画面——
缺月谷内,自己也曾被顾无咎剑幕逼到绝境,同样孤立无援。
陆仁微微阖眼,再睁开——
两轮小月,在瞳孔深处缓缓亮起,月尖相对,像两口即将出鞘的薄刃。
“罢了,只当……还利息。”
他轻叹,指尖微动,一缕幽绿月魄悄然渗出窗棂,贴地蜿蜒,像一条无声游向猎物的蛇。
窗外,烈日依旧,黄沙漫天;窗内,风灯轻晃,火芯“啪”地爆出一粒灯花。
陆仁的玄觉,已锁死那名黑狼蛮人扣在女子腰间的粗糙手掌。
下一息——
月魄,将到。
烈日仍在灼烧,黄沙被风卷起,像一层流动的火幕。
北街中央,黑狼蛮人臂弯紧箍女子纤腰,刀背压在她下颌,刀刃映出苍白肌肤,几乎透明得能看见淡青血脉。
“再动,先划花这张脸!”
声音粗哑如砂纸磨铁,带着腥热酒气喷在她耳侧。
女子睫毛剧颤,泪珠滚落,却倔强地不肯闭眼;她攥着铜镜的手因用力而泛白,指节细若春葱。
下一息——
一缕幽绿月魄贴地潜至,无声无息,像一条在沙下悄然游弋的蛇。
绿光一闪,化作寸许月刃,刃尖凝着豆大毒火,轻轻点在黑狼蛮人腕侧。
“嗤。”
细若牛毛的一声,却如万蚁噬骨。
蛮人巨掌瞬间失去知觉,刀背“当啷”坠地;尚未回神,月刃已顺臂而上,所过之处经络冻成绿晶。
他瞳孔骤缩,怒吼才到喉咙,便化作一声嘶哑抽气——
“噗通!”
百斤身躯直挺挺栽倒,溅起黄沙,面部仍保持狰狞,却已晕死过去。
同一时间,陆仁自窗后抬眼,瞳孔两轮小月微微一亮。
玄觉如潮水外涌,无声掠过整条北街——
百余骑蛮人,只觉脑后一寒,仿佛被一柄透明冰刀贴肤划过;下一瞬,眼前炸开幽绿月影,月影深处,黑红巨鲸张口无声长啸。
“嗡————”
鲸歌未起,威压先至。
百余名蛮人,连弯刀都未及提起,便觉丹海被一脚踩扁,气血逆冲,眼前金星迸溅——
噗通!噗通!噗通!
像被无形镰刀齐根割倒的芦苇,百余骑同时坠马,黄沙飞扬,却未溅起一丝喊杀。
只剩一两匹受惊战马,拖着空鞍,仓皇逃向城门口,铃声在死寂街道里越飘越远。
……
土栈窗前,陆仁指尖微动,幽绿月魄无声退回,没入骨环。
他翻身跃出窗洞,玄袍掠过热浪,落在女子身前。
女子仍保持被掳姿态,云缎长裙被沙风吹得紧贴肌肤,勾勒出纤细腰线;她抬眸,泪珠挂在睫毛,黑瞳却映出陆仁轮廓——
像一面被晨露洗过的铜镜,乍见天光。
陆仁伸手,指尖点到即止,隔着月魄柔光,轻轻托住她肘弯:“没事吧?”
声音不高,带着长途风沙的沙哑,却意外温和。
女子怔了一瞬,泪珠终于滚落,在黄沙上砸出细小坑洞。
她摇头,又点头,最终只吐出一句轻若蚊鸣的“谢谢……”
陆仁微微颔首,掌心月魄一吐,将黑狼蛮人残存在她腰间的寒毒与粗鲁气息,一并抹净。
触及肌肤,只觉温软细腻,如触新瓷——
他凡心微微荡漾,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月池,却只溅起一圈涟漪,便迅速被冥鲸压回深处。
“以后别一个人乱跑。”
他收回手,转身,玄袍掠过黄沙,重新没入土栈昏暗走廊。
……
不过片刻,街道从死寂中苏醒。
紧闭的门窗“吱呀”开启,老人探头,孩童哭喊,青壮拎着锈刀冲来——
却只看到满街横七竖八的蛮人,以及那名仍站在原地、白得耀眼的女子。
“公主!是公主殿下!”
有人认出了她,惊呼四起。
欢呼声如浪潮,从北街涌向南街,又涌向城中央土宫。
灯火被逐一点亮,驼铃在夜风里急促摇晃,像替这座劫后余生的小城,奏起一场简陋却热烈的庆典。
陆仁回到客房,掩上门,将喧嚣关在门外。
他盘膝坐在炕上,像从未离开过,只抬手,将骨环内侧那道因凡心荡漾而微微温热的月纹,重新抚平。
“凡人而已。”
他低语,似对自己说,也像对冥鲸解释。
……
深夜,子时。
土栈外,火把蜿蜒如龙,照得黄沙一片橘红。
重甲士兵列阵,寂静无声;阵前,一名中年男子披黄金轻甲,腰悬弯刀,鬓角却添霜雪,目光沉如大漠夜色。
沙夷国国王,沙穆尔,半混沌境界。
白日蛮人袭城,他被另一名蛮人半混沌缠住,于北郊沙丘对决,待他斩敌归来,女儿已险些被掳。
此刻,他站在土栈门前,拱手,声如夜风:“恩人在上,沙夷国沙穆尔,求见。”
屋内,陆仁睁眼,微微皱眉。
他本不想应,却察觉对方丹海波动——与自己当初一样,半只脚踏入混沌,却未真正越线。
同道之人,理当一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