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觉世真言 第十一章:倒计时
第一卷:觉世真言 第十一章:倒计时 (第1/2页)一
批复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
评估会结束仅仅一周后,故宫博物院就收到了上级部门的正式回函:“原则同意对GJ1951.0743号藏品组织开启与研究工作。要求成立专项工作组,制定周密方案,确保文物安全,研究成果需报审后发布。”
批示简短,但分量极重。尤其是“原则同意”四个字,意味着长达数十年的搁置状态被正式打破。
专项工作组迅速成立,组长由杨副院长亲自担任,成员包括文物保护、文献研究、历史学、材料科学等多个领域的专家。陈思源作为“前期研究贡献者”,被破格吸纳为工作组中唯一的学生成员,负责协助文献梳理和记录。
“这是对你的信任,也是考验。”周明远在电话里叮嘱,“工作组里什么人都有,说话做事要加倍小心。记住,你只是助手,不要抢着发言,不要轻易表态。”
陈思源明白。工作组的第一次会议,气氛就颇为微妙。专家们讨论技术方案时,对于开启环境、操作流程、应急预案等专业问题,意见相对统一。但当话题转到“研究方向和成果预期”时,分歧立刻显现。
“当务之急是完成文献的抢救性保护和数字化。”文物保护中心的负责人强调,“内容研究可以往后放。”
“但如果没有明确的研究导向,保护工作就缺乏重点。”社科院的一位研究员反驳,“我们至少需要预设几个关键问题:这些文献是否能填补明末海防史的空白?是否能与现存史料互证?是否能揭示技术传承的具体细节?”
王教授清了清嗓子:“我认为,研究应该有更广阔的视野。比如,这些文献如何反映当时的中西交流?明朝的海防理念与同时期欧洲的海权思想有何异同?这些都是值得探讨的国际性课题。”
又来了——将话题引向“国际比较”和“中西交流”,淡化文献本身的独特性和可能触及的敏感历史。
陈思源低头记录,没有插话。
杨副院长静静听着,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工作组的首要任务是安全开启、完整记录、妥善保护。在此前提下,研究方向可以多元,但必须基于文献本身的内容。预设框架要不得,但完全漫无目的也不行。这样吧,先成立三个小组:技术保障组、文献处理组、研究方向组。陈思源,你跟着文献处理组,协助做初步的编目和提要。”
这个安排很巧妙:既给了各方一定空间,又把核心的文献内容处理权放在了相对中立的文献处理组手里。而陈思源作为编目助手,将有机会第一时间接触木匣内的实物。
散会后,陈思源被文献处理组的组长——一位姓郑的老文献学家——叫住。
“小陈,”郑老师六十多岁,头发全白,说话慢条斯理,“我看了你之前做的传承考证,很扎实。年轻人有这份耐心不容易。开匣之后,文献的初步整理就交给你和方雨,我会从旁指导。记住两点:第一,只做客观描述,不分析,不解读;第二,所有记录必须双人核对,全程录像。”
“明白。”陈思源郑重应下。
这意味着,他将成为七十年来第一个看到木匣内部的人之一。
二
开启时间定在两周后的周二上午。倒计时开始。
整个故宫文物保护区进入了某种临战状态。技术保障组在恒温室内搭建了一个临时性的“无菌操作舱”,舱内充满惰性气体,温度、湿度、光照都被精确控制。操作台是特制的,带有精密的机械臂和显微摄像系统,可以实现“人手不直接接触文物”的操作。
文献处理组则准备了各种规格的无酸纸衬垫、软毛刷、湿度调节剂,以及一套高精度的多光谱扫描设备。
研究方向组负责拟定初步的研究问题清单,但这份清单被杨副院长暂时压下:“等看到内容再说。”
倒计时第七天,“启明”发布了一段新的音频。这一次,不是历史录音,而是一段听起来像是电话窃听的片段:
“王教授,基金会那边很满意你上次的提议……对,把研究方向引向‘文明互动’……放心,后续资助和海外访问名额都会安排好……那个学生?能拉拢最好,不能的话……适当的时候可以敲打一下,让他知道分寸……”
音频经过处理,声音失真,但对话内容令人不寒而栗。
“启明”在描述中写道:“学术的殿堂,资本的走廊。有些路标,指向的不是真理。”
这段音频的指向性太明确了。虽然无法证实声音的主人就是王教授,但结合之前的信息,几乎所有人都能猜到。
音频再次引发轩然大波。王教授所在的大学很快发布声明:“对网络上流传的不实信息,我校高度重视,已启动调查。”但声明措辞谨慎,没有直接否认或承认。
王教授本人则从所有公开场合消失了。工作组的会议上,他的座位空着。
“刃”在加密频道里分析:“音频很可能是真的。‘启明’在清除障碍,为王教授这样的人敲响警钟,也为你们的开启工作扫清可能的干扰。但这种方式……太激进了。”
“她在用她的方式,保护这个进程。”林薇说。
陈思源心情复杂。他感激“启明”的帮助,但也担忧这种方式带来的反噬。学术斗争一旦沾上“间谍”、“收买”这样的字眼,就变了性质。
果然,当天下午,工作组接到通知:为“确保研究工作的纯粹性和安全性”,所有工作组成员需重新进行背景审核,并签署更严格的保密协议。同时,工作组内部增设了“纪律监督员”。
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
三
倒计时第三天,陈思源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陈思源同学吗?我是王立民。”声音温和,带着歉意,“王教授是我的堂叔。他……最近身体不适,委托我向你表达歉意。之前的一些交流,可能让你产生了误解。”
陈思源警惕起来:“王老师客气了。我没有什么误解。”
“那就好。”王立民顿了顿,“我堂叔其实很欣赏你的才华。他认为,年轻人应该有更广阔的舞台,不应该被一些……狭隘的历史观点束缚住。当然,这是他个人的看法。我打电话来,主要是想告诉你,无论木匣里有什么,历史研究都应该面向未来,而不是沉湎过去。希望你能保持开放的心态。”
话里有话。既是劝诫,也是警告。
“谢谢提醒。我会基于证据做研究。”陈思源简短回应。
挂掉电话后,他立刻在加密频道里通报了此事。
“王立民是‘文明对话基金会’在北京的联络人之一。”“刃”很快查到了信息,“他出面,意味着对方从‘学术引导’转向了‘直接沟通’。他们在乎木匣里的内容,想提前影响你的解读倾向。”
“我需要怎么做?”
“保持你现在的态度:不承诺,不拒绝,只谈学术。”“刃”说,“但要做好准备,开启之后,真正的压力才会到来。”
倒计时最后一天晚上,陈思源一个人去了学校湖边。夜风微凉,水面倒映着稀疏的灯光。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残页的那个夜晚,想起潘家园拥挤的摊位,想起刘伯浑浊的眼睛,想起谭老板说“这东西不该被买卖”,想起周明远说“这是胜利者的日记”,想起沈文渊说“文明的龙骨”,想起吴老的信,想起地库里那个沉默的木匣,想起封条上“待河清海晏之日启”七个字。
一路走来,不知不觉,他已经背负了太多人的期待和记忆。
明天,那个被密封了三百多年的记忆,将在现代科技和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重见天日。
它会是什么模样?是完整的册子,还是散乱的残页?是清晰的字迹,还是已经模糊的墨痕?它会印证历史的猜想,还是会颠覆所有的预期?
他不知道。
但无论是什么,他都必须面对,必须记录,必须传递。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
四
开启日。
故宫地库恒温室的“无菌操作舱”外,隔着透明的观察窗,站着十几个人:工作组成员、纪律监督员、以及经过特批的少数媒体记者。气氛肃穆,几乎能听到呼吸声。
舱内,两位身穿白色防护服、戴着头罩和手套的资深修复师,正站在操作台前。黑漆木匣已经放置在操作台上,多角度的摄像机对准了它。
杨副院长通过内部通话系统下令:“开始。”
一位修复师先用软毛刷轻轻拂去木匣表面的浮尘。然后,另一位修复师操纵机械臂,用特制的微型工具,开始处理那枚锈蚀的铜锁。
锁簧早已锈死,但经过特殊润滑和缓释力量,还是被成功打开,没有损伤锁体。
最关键的步骤来了:开启匣盖。
两位修复师对视一眼,点点头。他们同时操作机械臂,从木匣两侧轻轻抬起盖子。动作极其缓慢,毫米级推进。
观察窗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盖子被完全抬起,移开。舱内的高清摄像机立刻将镜头对准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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