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金锁沉沙迷兼祧·冷香泣月葬孤舟
第三百一十四章 金锁沉沙迷兼祧·冷香泣月葬孤舟 (第2/2页)陈斯远回道:“姨夫,我哪里有旁的想法?如今帮衬着治好丧事,待来日还要请姨夫、姨妈做主,代外甥登门提亲。”
贾赦眉头一挑,道:“远哥儿,这亲事只怕要再议一议。”
陈斯远暗自蹙眉,心道戏肉来了。
便听贾赦说道:“今日在后堂,弟妹也曾与姨太太说起你与宝丫头的婚事。你也知道,如今大房绝嗣,姨太太不想从薛家各房过继一子,便想着让宝丫头兼祧两门。”
陈斯远道:“还有此事?外甥并无异议。”
“糊涂!”贾赦蹙眉拍案道:“你如今也是独苗,怎可让宝丫头兼祧两门?我说句不好听的,若来日宝丫头只生下一个男丁,你该当如何?”
见陈斯远哑口无言,贾赦得意道:“此事……昨儿个我便与你姨妈计较过,宝丫头想要兼祧薛家自是无妨,不过想要兼祧两门那是没门儿。”
陈斯远早知宝钗心意,便道:“外甥只怕伤了宝妹妹的心……”
“嗯?”贾赦一瞪眼。
陈斯远赶忙拱手道:“不过事涉宗祧,外甥还请姨夫做主。”
“这就是了!”贾赦抚须笑道:“今日老夫与姨太太据理力争,她虽不曾松口,却也哑口无言。料想过得几日,总要应承下来。你与宝丫头的事儿,如今瞒也瞒不住,只好委屈你,让宝丫头兼祧薛家了。”
“是。”陈斯远拱手应下。
贾赦咂咂嘴,不禁艳羡陈斯远好运道。黛玉且不说一屋子的古籍,单是背后有圣人与贾雨村护持,就让人艳羡;如今宝丫头也要兼祧,薛家大房家世虽比不得林家,可却是有名的豪富,宝丫头的嫁妆还能少得了?
贾赦就道:“你如今已有两房兼祧妻,偏生正室空悬,总要寻一桩妥帖的亲事才好。”
陈斯远只得讪讪一笑,不知如何作答。
就听贾赦抚须悠悠道:“这正室人选,一则家世不可太差,太差压不过林丫头、宝丫头;二则,性子最好温婉,如此方才能弥合三房;三则嘛,若是相熟之人最好,大家知根知底儿的,免得来日起了龃龉。”
陈斯远眨眨眼,心道这大老爷就差直接报二姐姐迎春的名号了。
他虽心思花花,却也知此时时机不对——趁着宝姐姐丧兄不得不为兼祧妻之际,没几日便寻了二姐姐为正室?这话怎么都说不过去。
因是陈斯远便道:“姨夫见谅,外甥如今并无此念。且距离大比不过只剩下两年,外甥以为如今合该用心攻读,儿女情长之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贾赦心下腻歪不已,心道什么叫‘儿女情长之事容后再议’?那妙玉才离荣国府几日?转头便被这小子收入囊中了。
转念一想,心下又恍然:是了,之前迎春寻了老太太说道,闹过一场,如今自然不好旧事重提。且宝丫头之事还不曾定下,如今的确有些太过操切了。
因是便道:“老夫不过提个醒,你心中有数就好。”
当下再没旁的话儿,陈斯远略略坐了会子便告辞而去。
一路回转自家清堂茅舍,甫一入内,便有小丫鬟芸香颠颠儿迎来,到得近前便急切道:“大爷大爷,今儿个好生热闹,大奶奶的寡婶与两个妹妹来了。”
“哦?”陈斯远负手而行、脚步不停,心下暗忖,那岂不是李玟李琦两姊妹?
芸香道:“大奶奶本就是好品格,不想两个妹妹也是好品格,我远远瞧了一眼,都是水葱儿也似的姑娘家,瞧着就喜人。”
“是吗?”陈斯远随口说着,此时红玉、香菱等业已迎了出来。
进得正房里,芸香兀自随在身旁,小嘴儿巴巴儿道:“老太太见了一回,也是称赞有加。大奶奶那寡婶本要去外头住的,老太太非要留,她们便只好去了大奶奶的稻香村。”
陈斯远净过手后施施然笑着落座,眼见周遭也没外人,便道:“这只怕又是给宝玉留的。”
芸香还不曾言语,五儿便道:“大爷乱说,分明是老太太冲着大奶奶,这才留了人,又与宝二爷何干?”
陈斯远笑而不语。心下暗忖,依稀记得原文中为了牵制宝钗,贾母死命抬举宝琴,唬得王夫人赶忙认了宝琴做干女儿,生怕耽搁了金玉良缘。
如今金玉良缘早就不作数了,偏生又来了个夏金桂。小心思多的宝姐姐,尚且不得贾母欢喜,更遑论是作恶无数的夏金桂?
或许原文里贾母留李玟李琦是冲着李纨,如今嘛,只怕倒是为着宝玉更多一些。
回过神来,眼见芸香那丫头满是希冀地盯着自个儿。陈斯远面上一笑,摆手道:“算你有用,下月加一串钱。”
“诶嘿嘿,多谢大爷。”
小丫鬟芸香欢天喜地而去。陈斯远腹中饥饿,赶忙发了五儿去提食盒来。等候时,又有黛玉身边儿的王嬷嬷登门而来。
陈斯远情知自个儿与黛玉能定下婚约,多亏了王嬷嬷从中转圜,是以不敢怠慢,紧忙迎在门前。
那王嬷嬷见了陈斯远顿时满面堆笑,说过两句便道:“哥儿也是辛苦了,如今已然入了冬,还要去薛家帮衬着治丧,瞧着都清减了。”
陈斯远笑道:“也是这几日不曾吃好,待回头儿温了锅子,我再好生补一补。”
王嬷嬷笑着颔首,又道:“我今儿个来,是有一事与哥儿说。”
“嬷嬷请说。”
王嬷嬷道:“也是今儿个晌午才得了信儿,说是姑娘的老师不日便要抵京。”
贾雨村打江南回来了?
陈斯远愕然道:“回来的这般急切,怎么之前没有信儿?”
王嬷嬷笑着摇头道:“这官面上的事儿,我又哪里知道?”
陈斯远暗忖,王子腾赶着要回来,如今贾雨村也要回来……这是为了争那大司马之位啊。
王嬷嬷此时说道:“哥儿也知姑娘房里都是女眷,实在不好迎来送往的——”
不待王嬷嬷说完,陈斯远就道:“嬷嬷放心,只消告知贾先生何日抵京,晚辈自去恭迎便是。”
王嬷嬷闻言笑道:“好,那此事便托付给哥儿了。”
说罢,王嬷嬷又咳嗽了几声儿。
陈斯远仔细观量,眼见王嬷嬷气色不佳,脸色发黄,便道:“嬷嬷近来可是病了?”
王嬷嬷笑道:“许是尚且不适应京师其后,每年到了冬里,总要咳上月余。”
“这可不是好事,回头儿嬷嬷得空,我带嬷嬷往鹤年堂去瞧瞧吧。”当下陈斯远又吩咐红玉寻了虫草、人参等滋补之物送与王嬷嬷。
王嬷嬷推却半晌,最后只得笑着收下。
待送过了王嬷嬷,陈斯远回转屋里,香菱便道:“大爷这几日的确瘦了,明日可还要去薛家?”
陈斯远道:“姨太太发了话,往后没那么多事儿,只赶着逢七日过去帮衬一回就是了。”
五儿顿时笑道:“那敢情好,大爷可算能歇一歇了。”
陈斯远笑着点头,心下却想着,自个儿隔两日总要过去瞧瞧,薛家如今只剩下宝钗母女,免得有了事儿支应不得。
当下五儿、红玉铺展食盒,伺候着陈斯远用过了晚饭。陈斯远正待往园中散步,谁知又有婆子来回话儿:“远大爷,春熙在后门等着呢,说大爷若是得空,尽快往家中去一趟。”
陈斯远纳罕不已,紧忙吩咐红玉伺候其穿戴齐整,急匆匆往后门而来。本道家中出了事儿,谁知问过春熙,春熙却只说是得了三姐儿吩咐来请,余下的一概不知。
春熙见陈斯远沉吟着不说话儿,赶忙道:“二姨娘也说了,老爷这两日得空回去一趟就是了,也不用太过急切。”
陈斯远便道:“也好,那我明日回去。”
春熙应下,敛衽一福告退而去。
这日再无旁的事儿,转天一早,陈斯远用过早点便往新宅而来。与晴雯说过半晌话,陈斯远便往后楼而来。
入内便听见尤三姐正与尤二姐吵嚷。陈斯远到得近前才听尤三姐细说起来,却是尤氏挂念亲生女儿,想要过来观量。
陈斯远不禁纳罕道:“贾珍点头了?”
尤三姐冷笑道:“她如今给人养了孩儿,贾珍都要哄着,生怕她一不高兴便将丑哥儿养死了去,又哪里敢不同意?”
陈斯远想起自个儿好歹与尤氏做过几日夫妻,便劝说道:“她要来便来,妹妹不待见,那便躲出去就是了。”
三姐儿冷笑道:“若只是如此,我哪儿有不应承的?只怕二姐儿心里藏了奸,又要哄着哥哥胡闹呢。”
陈斯远面上讪讪,道:“她若是要来,我也躲出去就是了。”
尤三姐等的就是陈斯远这句,当下哼哼一声,果然不再计较。
陈斯远情知理亏,哄了尤三姐半日,夜里又尝遍了两姊妹风情,到得隔日晌午这才回转荣国府。
谁知甫一入大观园,正撞见领了苗儿、条儿而来的邢夫人。陈斯远上前厮见过,邢夫人便道:“我方才打库房回来,点算了东跨院不料,这几日便要给上下裁剪冬衣。”
“原来如此。”
邢夫人四下瞧瞧,眼见园中丫鬟婆子离得远,便扯了陈斯远到得角落里,低声道:“头晌你不在,宫中夏太监来了一趟。”
“哦?莫不是娘娘又有吩咐?”
邢夫人道:“老爷过去答对一番,转头儿带着琏儿、凤姐儿去了荣庆堂,后头王夫人也被请了去。等回了东跨院,老爷立时打发琏儿去办差。”
“办差?办的什么差?”
邢夫人蹙眉思量道:“说是有个劳什子石呆子,前朝也是富贵人家,如今家业败落了,穷得连饭都吃不起,偏生手头留有祖上传下来的二十把旧扇子。”
陈斯远顿时愕然不已,思量一番才道:“这也是娘娘吩咐下来的?”
邢夫人点头不迭,道:“只怕八九不离十。前几日我便听了信儿,说是吴贵妃不知从何处寻了个扇面,惹得圣人龙颜大悦,接连留宿贵妃宫中。如今中宫空悬,娘娘便是没心思,底下人也得催得其生出心思来。圣人既得意扇面,可不就要吩咐家里四下找寻?”
陈斯远愕然不已,心道敢情是元春想要扇面,贾赦这才弄出了人命官司?
想起贾赦藏有不少扇面,陈斯远赶忙问道:“他私底下藏了不少扇面,是不是也——”
邢夫人却撇嘴摇头道:“与那何干?你也不是不知他什么性儿,这到了手的好东西,又岂肯拱手送人?”
“那却奇了,大姑娘是二房的,大老爷怎么这般起劲?”
“啐,”邢夫人道:“还能如何?二房允了银钱,求着大老爷出面操办,他有便宜占,自然热络。”
陈斯远蹙眉暗忖,这能被贾赦惦记上的扇面,又岂是俗物?依稀记得原文里借平儿之口提过一嘴,说大老爷贾赦打发贾琏打算用五百两银子一把的价码买下二十把,石呆子显是识货的,只说一千两一把也不卖,可见这扇子价值不菲。
问题是如今荣国府入不敷出,还欠着外债,有这么些银子采买吗?
陈斯远便将疑惑问了出来。
不料邢夫人竟有一得之愚,道:“你怎么傻了?府中吃下姨太太家的各处营生,转手分拆发卖,就能赚上一笔银子。我估摸着最少一二万,好一好便是二三万也是有的。”
陈斯远这才恍然。因园中人来人往,邢夫人虽想提及迎春,此地却不是说话之地。当下只让陈斯远得空往东跨院来,便匆匆与其别过。
陈斯远正待往清堂茅舍回转,便有婆子急匆匆奔来,到得近前回道:“远大爷回来的正好,不然还要往大爷家中打发人去请。”
陈斯远道:“不知出了何事?”
婆子道:“前头来了位王府侍卫,说燕平王请远大爷去王府一叙呢。”
燕平王找自个儿?陈斯远眼前顿时浮现出那不着调的身形来,心下不禁纳罕,这时节寻自个儿,也不知燕平王有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