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第三百一十五章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第1/2页)听闻王府侍卫还在门前候着,陈斯远不敢怠慢,紧忙快步离了大观园,不一刻到得前头倒座厅。
搭眼一瞧,来人极为眼熟。那侍卫瞥见陈斯远,紧忙起身道:“陈孝廉,王爷正等着呢,咱们这就走吧?”
陈斯远点头应下,随着其出了荣国府角门,眼看早已预备了王府马车,心下愈发犹疑。于是临上车之际问道:“这个……不知王爷唤在下可有何事?”
侍卫一拨浪脑袋,道:“王爷只吩咐我将陈孝廉带回王府,旁的一概不知。”
陈斯远咬咬牙,又下得车来,扯了那侍卫衣袖,不带一丝烟火气地抖落过去一张银票,笑道:“仁兄,还请多少提点一嘴。”
侍卫眼珠乱转,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陈孝廉不知,寿安郡主染风寒月余,几有肺痈之症……”
陈斯远眨巴眨巴眼,半晌也没闹明白寿安郡主染风寒跟自个儿有什么关系。半晌,那侍卫正待催着启程,陈斯远忽而想起先前自个儿胡乱弄了大蒜素,治好了贾兰之事……
是了,燕平王与今上乃是同胞兄弟,极得今上信重,手中可掌着慎刑司呢。那大蒜素自个儿用过几回,往东府也送过一趟,难保不被慎刑司坐探探听到,转头儿呈在燕平王案头。
陈斯远想着有备无患,便让侍卫稍待,打发余六紧忙往后头传话儿。大蒜素不好保存,他如今自然没有,不过却机缘巧合之下,通过蒸馏冷凝之法,制备了一些鱼腥草素。
虽效用不详,可燕平王垂问起来,好歹自个儿也有个应对。
过得须臾,余六果然自仪门处得了两个小巧瓷瓶,颠颠儿跑到门外塞给了陈斯远。
侍卫催得紧,陈斯远也顾不得打赏,当下紧忙上了马车,一路直奔东边儿的燕平王府而去。
过得两刻到得王府,陈斯远自马车上下来,自有王府典膳正丁道隆早早来迎。
见得陈斯远,丁道隆便蹙眉道:“孝廉怎地才来?王爷早就等得急了。快随咱家来!”
丁道隆扭身便走,陈斯远紧忙随在其身旁。过得一重宫门,又过了一重府门,丁道隆引着陈斯远到得含光殿。低声让陈斯远稍待,自个儿一甩拂尘往内中通禀。
俄尔,便听燕平王道:“将那惫懒货给本王叫进来!”
陈斯远暗自一缩脖子,琢磨着燕平王这语气不大对,过会子自个儿须得多加小心才好。
须臾,丁道隆引着陈斯远入内。陈斯远鼻观口、口观心,恭恭敬敬上前见礼:“学生陈斯远,见过——诶唷!”
啪的一声,一卷书册砸落在陈斯远肩头。陈斯远低头一瞧,金瓶梅?还是崇祯绣像本的。
抬眼一看,便见燕平王没了平日的惫懒,刻下眉头紧锁,果然十分着恼。
那燕平王就道:“陈枢良!本王不传你,你便不来王府请安?我且问你,那大蒜……什么来着?”
“王爷,是大蒜素。”
燕平王一拍案,道:“就是那大蒜素,既有此等良方,你为何隐瞒不报?”
陈斯远道:“回王爷,不过是民间偏方,效用如何还不得知,学生如何敢呈给王爷?”
“废话少说,寿安染风寒月余,如今已有肺痈之症,你快将大蒜素献来。”
“是。”陈斯远拱手应下,取了两枚瓷瓶并一张纸笺来。
丁道隆接过,扭身呈给燕平王。
陈斯远就道:“王爷,大蒜素不易保存,这两瓶乃是学生所制鱼腥草素,效用如何不得知。那纸笺所列,乃是大蒜素制法。”
燕平王看也不看,一摆手便吩咐道:“快拿去后头制了大蒜素来。”
丁道隆不迭应下,扭身唤过小太监往后头传去。
得了大蒜素方子,燕平王舒了口气,这才将心下火气压了几分。见陈斯远依旧杵在殿中,便缓和了几分语气,道:“罢了,你且坐下回话。”
陈斯远谢过,小心翼翼寻了椅子落座。
就听燕平王道:“我怎么听闻,那薛大傻子死了?”
陈斯远拱了拱手,便将薛蟠横死情形说了一通。
那燕平王玩味道:“这是自个儿作死啊。”
可不就是?陈斯远拦了几回都拦不住!陈斯远有时候都想,若是自个儿不拦着,那薛大傻子会不会多活几年?这等事儿实在没法儿说。
不等陈斯远回话,燕平王道:“你与那薛家姑娘,婚事可有变故?”
“这——”陈斯远情知瞒不过,便实话实说道:“姨太太虽存了让宝妹妹兼祧两房之心,可宝妹妹忧心承嗣……私下与我说过,打算效仿黛玉,只兼祧薛家宗祧。”
“还有呢?”
陈斯远抬眼见燕平王摸着下巴神情玩味,思量着回道:“还有……大老爷似有将二姐姐迎春许配给学生之意。”
说罢等了须臾,见燕平王没说话,陈斯远赶忙道:“王爷请放心,学生立志入清流,断不会与贾家结亲。”
“呸!就你?还清流?”那燕平王撇着嘴道:“你让林家姑娘兼祧也就罢了,如今又打算让薛家姑娘兼祧,天下间哪个清流能娶两个兼祧妻的?”
“啊?”
“陈枢良,薛家乃是皇商,你与薛家攀扯不清,早就跟清流无缘了。”燕平王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又道:“至于贾家的姑娘,你爱娶谁娶谁,只要往后别瞎掺和贾家的事儿,这板子打不到你头上。”
“这——”陈斯远挠头不已,实在闹不清楚这位王爷存的什么心思。
“不懂?”燕平王撂下茶盏道:“罢了,本王便指点你两句。你以开埠、万客来、钱庄等事而得本王保许,心下莫不是以为中了举人之后便没事儿了?”
陈斯远哭笑不得,赶忙道:“王爷,咱们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本王可没说准你去当那任事不干、只知沽直卖名的清流。”顿了顿,又慢悠悠道:“本王荐才,要的是你任事之能。”
陈斯远暗自叹息一声,情知自个儿的清流梦怕是要作古了。他心有不甘道:“回王爷,学生想入清流,这不是想着升官快嘛。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学生来日入了仕途,若只是微末小吏,就算想办实事……也是有心无力啊。”
燕平王道:“油滑!实话不妨说给你,皇兄有感朝堂清谈之风渐起,有意革新官制,往后动动嘴就能高升的好事儿,怕是没有了。”
陈斯远心下哀叹,自个儿怎么就这么倒霉?翰林、言官这等清流快车道,怎么轮到自个儿就没了?
罢了,没了就没了吧,左右自个儿还有些任事之能,办好了差事,料想升起官儿来也不会慢。
燕平王眼看陈斯远沮丧不已,这才心下舒坦了些。二人言说半晌,因王妃打发了小太监来请,燕平王这才打发了陈斯远而去。
乘坐王府马车一路闷闷回转荣国府,陈斯远心下不大痛快,干脆也不回清堂茅舍,抬脚便到了潇湘馆。
刻下王嬷嬷不在,院儿中只紫鹃看顾着两个小丫鬟洒扫落叶。听得动静,扭头见来的是陈斯远,紫鹃立时笑道:“远大爷!”
陈斯远苦着脸儿上前道:“林妹妹可在?”
“在呢,姑娘方才小睡过,这会子正吃茶呢。远大爷请。”
陈斯远应下,随着紫鹃沿小径而行,又见有粗使婆子拿渔网、爬犁打捞溪水中的落叶。须臾到得潇湘馆门前,紫鹃知会一声儿,陈斯远便兜转过屏风进得内中。
抬眼先往书房观量,却不见黛玉身形,扭头往西瞧,隔着多宝格才瞥见黛玉正端坐在梳妆台前,任凭雪雁为其梳妆打扮呢。
陈斯远脚步略略迟疑,干脆抬脚进了卧房里。雪雁笑着与陈斯远打了招呼,又仔细为黛玉编着发髻。黛玉螓首不动,略略抬眼道:“头晌听说有王府侍卫来寻,你是往王府去了?”
“是啊。”陈斯远摸着肚子腹诽道:“燕平王实在刻薄,留到将近午时,午饭也不管便将我打发了回来。”
黛玉乜斜一眼,笑着道:“燕平王如今可是圣人面前的红人,多少人想见一面都不可得呢,偏你还要牢骚满腹。”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陈斯远说话间干脆挪了椅子大咧咧倒坐,胳膊撑着椅背,下巴枕在手臂上,蹙眉说道:“再说,人家王爷这回寻我也没说什么好话。”
黛玉听闻陈斯远兴致不高,紧忙透过镜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恰此时雪雁为其插上金钗,道:“姑娘,好了。”
黛玉应了声儿,这才朝着陈斯远扭过身来,说道:“我瞧你不大高兴,王爷可是说了什么不好的?”
陈斯远苦闷道:“苦心谋算,一心想着来日不入翰林院,也要为一言官,谁知王爷却说此路不通。”
黛玉道:“此路不通,自有旁的路可走,你又何必钻牛角尖?”
陈斯远摇头叹道:“妹妹不懂。”
黛玉顿时瘪嘴道:“我是不懂,大抵只有宝姐姐才懂?”
“嗯?”陈斯远回过神来,眼看黛玉娇嗔的小模样,不禁笑道:“好生生的提宝妹妹做什么,她如今也心烦着呢。”
黛玉褪去揶揄之色,不禁也有些想宝姐姐,便道:“可惜我去不得薛家,不然总要寻宝姐姐说说话儿。她大抵几时能回来?”
“总要等到过了出殡吧,算算还要小二十天呢。”顿了顿,情知黛玉在府中只宝钗这么一个手帕交,陈斯远便道:“宝妹妹一时回不来,妹妹不若多寻表姐、三妹妹、四妹妹说话儿。”
“还用你说?”黛玉歪头捋着发梢道:“邢姐姐隔两日便来一回,三妹妹忙着庶务,近来倒是来得少了,四妹妹来的更多一些。”
此时紫鹃、雪雁已然端来了茶水点心,两婢相视一笑,那雪雁便耍宝道:“姑娘,我与紫鹃先出去耍顽了,你与姑爷多说会子话儿。”
说罢,眼见黛玉俏脸儿瞬间腾起红晕,雪雁便咯咯咯笑着,扯了紫鹃退了出去。
黛玉起身便要着恼,又见两个丫鬟已然转过了屏风,这才瘪嘴气恼道:“这个雪雁!”
扭头扫量过去,见陈斯远兀自恹恹的,并不曾打趣自个儿,这才舒了口气。黛玉心下又有些担忧,便凑过来笑着说道:“头晌香菱来了一遭,又来请教如何作诗,咬文嚼字问我,那塞上一首,烟如何是直的呢。”
陈斯远便道:“香菱囿于家中,自然没去过塞外,也没瞧过大漠。且看吧,若来日为官不顺心,我干脆辞官而去,也领着妹妹与香菱往大漠瞧一瞧这烟是如何直的。”
黛玉移步到暖阁里落座,笑着道:“你这话儿只一时做得了真,来日真个儿为了官,只怕又要一心想着钻营了。”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还是妹妹知我。”
此时陈斯远才仔细瞧过去,便见黛玉一袭鹅黄出风毛绣竹叶梅花圆领袍,下着蟹壳青撒花马面裙。许是心绪极佳,这会子一双绣花鞋荡来荡去的。
那一身衣裳穿在黛玉身上略显臃肿,大抵是因着近来黛玉身形抽条,是以裁衣裳时才故意做的大了一分。
陈斯远见此美景,心中憋闷稍去,又动了动心思,干脆起身凑过来,一屁股落座黛玉身旁。
黛玉嗔怪道:“好生生的坐着,偏要来挤着。”
陈斯远道:“入冬了,椅子上凉,我干脆与妹妹挤一挤。”
“那你就挤。”
陈斯远身形后仰,双手撑住身形,幽幽一叹,只觉十分惬意。想当初自个儿与林妹妹每回见了,林妹妹都少不得冷嘲热讽一番,如今非但能好好儿说话儿,还能这般并坐暖阁之上,真真儿是让人恍惚。
黛玉见他惬意,略略歪着的身子逐渐端正,说道:“大嫂子的两个妹妹来了,你怕是还没见过吧?”
陈斯远道:“倒是真个儿没见过,听说也都是琼闺秀玉?”见黛玉笑着点头,陈斯远又道:“只怕大嫂子那婶子与两个妹妹待不久,过几日就要搬出去。”
黛玉纳罕道:“你怎么知道?昨儿个大嫂子亲口说了的,只留三五日,过后便要搬出去。”
陈斯远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道:“有些事儿妹妹都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
黛玉略略思忖,顿时眉头不展起来,叹道:“都是他胡闹,连累园子里的姊妹名声都坏了几分。二姐姐转年便十七了,如今还没字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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