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序 (第1/2页)林砚的左眼又开始看见那些飘动的东西了。
在云南沙溪古镇的玉津桥头,青石板被百年马蹄磨出浅凹,他蹲下来系鞋带时,左眼突然捕捉到一缕暗红,像被风吹散的朱砂墨,沿着桥缝悠悠往上飘。右眼望去只有青苔斑驳,左眼却看得真切,那暗红里还裹着细碎的金箔,像谁在桥底藏过一幅珍贵的字画。
“后生,看啥呢?”卖扎染的阿婆把蓝布摊开,靛蓝染料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林砚揉了揉左眼:“阿婆,这桥以前是不是有过读书人?”
阿婆手一顿,随即笑了:“民国时倒有个姓周的先生,总在桥边石桌上抄书,后来听说去了南京。”她指了指桥栏内侧,“去年修桥时,真从石缝里挖出过半截烧焦的宣纸。”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他第三次在旅途中遇见左眼所见与往事吻合。三个月前在绍兴,左眼看见乌篷船尾跟着淡青色的雾气,船老大说那位置曾沉过一船南宋的青瓷;上个月在泉州,开元寺的古榕下,左眼瞥见无数银亮的光点钻进树根,寺里的老僧告诉他,早年信众总往树洞里塞银元祈福。
他摸出随身的笔记本,钢笔在纸面划过:玉津桥,暗红飘带,含金箔,关联周氏抄书人。这是他记录的第47条“飘”。
离开沙溪时,那缕暗红始终在视野左角浮动。林砚登上开往大理的班车,后视镜里古镇渐渐缩小,暗红突然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红点,像被打翻的胭脂盒。他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左眼看见的不是幻影,是物件记着的心事。”
祖父是古籍修复师,晚年左眼失明,却总说看见线装书里飘出字来。那时林砚只当是老人的呓语,直到半年前在潘家园旧货市场,他蹲在一个旧书摊前,左眼突然看见一本民国课本里飘出鹅黄色的雾气,裹着孩童的粉笔字:“母亲,我想回家”。摊主说那是1948年的国文课本,原主是个战乱中走失的北平学生。
从那天起,林砚辞掉了博物馆的工作,带着祖父留下的放大镜和一把牛角刻刀,开始在全国游走。他想知道,左眼这些诡异的“看见”,是否与祖父毕生守护的那本失传的《考工记》孤本有关。
苏州平江路的雨下得绵密。林砚站在耦园的月洞门边,看雨水顺着黛瓦连成珠帘。左眼突然闯入一片莹白,像蚕吐出的银丝,在雨幕里织出繁复的花纹。他追着银丝穿过曲廊,在半扇雕花木窗前停住脚——窗棂上的缠枝纹与银丝织就的图案分毫不差。
“这是道光年间的‘冰裂纹’,”守园的老人端着茶碗出来,“据说当年造园的主人,是个瞎了眼的木匠,全凭手感雕完了这整座园子。”
林砚左眼的银丝渐渐淡去,却在老人的茶碗里看见一圈圈涟漪状的蓝光。“您家是不是有件锡制的茶罐?”他脱口而出。
老人眼睛一亮:“那是我太爷爷传下的,说是当年给织造局的官员送茶用的。”
雨停时,林砚在笔记本上添了新的一页。他发现这些“飘”总与手艺人相关:沙溪的周先生抄书时必用朱砂调金粉,耦园的盲木匠雕窗时总含着锡茶罐里的浓茶提神。祖父的笔记里提过,《考工记》孤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民国年间一个聚集了各路匠人的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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